“慕容昀！你耍我！”
宋奇的一声咆哮响破天际，枝头有几只麻雀被吓跑。
回家路上，他们仨路过河边，宋奇非要拉着另外两人看看自己的帅脸。
河面上，宋奇的脸映了出来。
整张脸用胭脂涂得通红，配上两道黑炭眉毛。
乍一看，特别像庙会举办活动时主持驱邪的中馈。
“看了你又不满意！”
慕容云憋着笑后退，“这可是当下最时兴的妆容！
尤其是那眉毛，配上你整张来拿，走在大街上谁不称你一句英武非凡？”
“还英武！”宋奇手弄着河水擦拭脸，正想着用什么词回怼，突然想到什么，“你该不会照着门神画的？”
上官玄站在柳荫下，折扇挡住半张脸，伸出手掌，动了动，暗示慕容昀快跑。
“管它画的是谁！”慕容云突然变脸，“今日要不是你这张脸镇得住，县太爷能乖乖松土？”
说罢佯装要走。、
“哎等等！”
宋奇有追了上去，“好看，好看！”
他双手托着脸在慕容云面前蹦跳“红脸配黑眉毛，晚上走路不用提灯笼！”
慕容云斜着眼看他，“这还差不多！”
宋奇挠了挠脑袋，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他记得，明明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怎么突然变成哄慕容了？
上官玄打开折扇，敲了敲宋奇的榆木脑袋。
“想吃什么？慕容说他请客。”
“吃烧鸡？”宋奇听到吃的就来劲，搂着他们俩往集市上走。
慕容云不自在地耸了耸肩，“你浑身是汗，莫要碰我。”
后面有老妇人叫住他们。
“三位公子！留步！”
“魏婆？县老爷松完土了？”宋奇扭头冲了回去。
“还没，不过有你们在，他不敢偷懒。”魏婆拿出三张符，“我听乡亲们说了，三位公子菩萨心肠，我给你们求了文昌帝君符。保佑你们前途无量！”
慕容云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不必放在心上，书生学知识，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当上官造福百姓。”
“想当上官？”上官玄挑挑眉，“还好我就是上官。”
“……”
和魏婆分开，宋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连走路都轻快许多，一蹦一蹦的，一点都看不出书生的模样，反而有些稚气未脱的孩童影子。
“我一直认为读书很辛苦，每天摇头晃脑地跟着同窗们朗诵，遇到不懂深意的句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啃下。”
宋奇张开双臂，“可今天，慕容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学为所用！
《大瀛田赋》里的内容，你甚至一字不差！”
这夸赞，搞得慕容云不太好意思。
“哪里，尽力而已。”
上官玄摇着折扇，“为何你今日没有直接告到知府那去，这样的话还能借他人之手来治治县衙。”
慕容云想了想，“万一知府那边的人并非善类，这些田地不过从百姓手中转到另一些人手中罢了，并不会真正的归还给百姓。
而且黄坪未必不会成为好官，只要有他惧怕的东西，就能拿捏住他。”
宋奇走到最前面，感受凉风吹到脸上的气息，完全听不到后面的两人聊天。
上官玄认真地看向慕容昀。
慕容昀的个子比自己矮一点，可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低头想多看他几眼。
烧鸡鸡香四溢，慕容云美美啃着鸡腿，时不时看一眼旋风进食的宋奇，胃口好了许多。
可另一边的上官玄怎么回事，从进入烧鸡档口到现在坐下开吃，全程都在盯着她。
“怎么，还怀疑我？”慕容云把脸凑过去。
她是单眼皮，因此伪装男性的时候有天然的优势，让人瞧她的眼睛第一眼完全不会联想到女性。
可并不妨碍她的眼睫毛长。
从小吃得好，富商家养出来的孩子脸色红润白皙。
此时的慕容云活脱脱文弱书生，若是有彪形大汉跟她对比，定会更加惹人怜爱。
上官玄自然地退后了些，耳朵莫名其妙红了。
“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宋奇终于有反应了，“你们在说什么……？”
两颊鼓鼓的，硬要弹出一个耳朵来听。
慕容云扭断宋奇碗中的鸡腿，放到自己碗中，“在给坏人立规矩呢！
谁敢再闯我房间，这只鸡腿就是他的下场！”
宋奇扁了扁嘴，“公报私仇，你分明在拿我的鸡腿立规矩。”
……
青山书院门前一片静谧。
他们仨回来得太晚了，完全错过了宵禁时间。
“怎么办？今晚睡哪？”
宋奇在书院大门前团团转，若是被抓估计要被罚。
反观其他两人，怎么如此淡定？
“明日见。”上官玄话音刚落——
人就踩着旁边的树干飘进了围墙的另一边。
宋奇：？
他看傻眼了，上官居然会武功！
他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并且立即将希望寄托在慕容身上。
“慕容，看来只能你带我进去了。”
慕容云皱着眉，沉吟道，“你确定？我这个方法可能有点危险……”
“废话少说，只要够帅，多了一点危险又如何？”
宋奇跃跃欲试。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在天上飘过的感觉！
终于可以体验一把了——
宋奇脑海中的画面还没想完整，跟前的慕容昀猛地蹲下来，紧接着趴在地上。
“什么意思？”
暗黑风高的，他不敢说太大声，被抓了就功亏一篑了。
“趴下，听我指挥。”
慕容云低声道。
宋奇想到书院晚上可能有人巡视，赶紧跟着趴下。
“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还要爬到哪里才算安全？”
？
“慕容，你怎么进去了？这是什么？”
“狗洞。赶紧跟着我钻。”
慕容云往后踢了两脚，“小点声，让人知道咱们钻狗洞，不得让人笑话死。”
宋奇三观震碎。
为何上官玄就是飞过去，他们却爬过去？
“不愿意？你睡大街罢，我不管你。”
慕容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宋奇委屈巴巴地钻了进来，他骨架大一些，还差点卡住，慕容云拉了他半天才拉上来。
上官玄坐在书院房檐顶上，静静地看地上的两个影子鬼鬼祟祟地移动。
他脑海中全是慕容昀的脸靠过来的模样。
他捏了捏拳头，又放开，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似是做了某种决心。
慕容云一天下来浑身骨架都要松散，手指就差一寸碰到房门，上官玄的身影落在旁边。
“你不怕我？”上官玄靠近他，“我武功比你高，还对你有所怀疑，怀疑你和夫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慕容云眼皮在打架，“别闹……”
上官玄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挡在门口，“你三番五次回避我的问题。”
“上官，人很复杂，我看人，看心，不看表面的弯弯绕绕。
你若想害我，早就在昨夜，你就可以带我去县衙门前，我就会被县衙的那群人乱棍打死。”
等等……
慕容云讪讪看他。
怎么还给上官玄出谋划策起来了？
上官玄的眸子墨色很浓，顿了好一会，他才松开手。
“明日学堂见。”，慕容云扬了个大大的笑容。
上官玄清风屹立在走廊之中，心中闪过异样，“明日见。”
夜深之后的梦，不可思议，回味无穷。
上官玄翻来覆去，没睡着。
*
[今日画一只王八贴在脸上，能获得《编年史册》下篇！
宿主，可还划算伐？]
划算个头，慕容云咬牙切齿，系统真是一次次挑战她丢脸的底线啊——
她手指蘸了蘸砚台中剩余的一点墨，在纸上随意画出一只短腿王八，啪地贴在额头上。
够不够栩栩如生？系统？
[宿主画技精进，奖励已发放]
他们换了座位，上官玄坐在她旁边，戳了戳她的胳膊。
“你的新式面具，不错。”他揶揄道。
“这就叫做独占鳌头！”慕容云面不改色地撤下王八。
她刚撕下纸片，宋奇急急忙忙进来，对她眼神躲闪。
“怎么了？”
“没事没事，一切都特好。”
宋奇说谎的样子太明显，慕容云来了兴趣。
究竟要遮遮掩掩什么？
赵学士的考核榜单出来，慕容云的名字赫然排到最后一个。
“商户之子果然上不得台面，上一次的第一谁知道怎么来的。”于子洋抱臂靠在柱子前，阴阳怪气。
宋奇涨红了脸要冲过去理论，言语理论不管用就用拳头理论理论。
慕容云一把拽住他，她慢悠悠走到于子洋跟前，“怎么，看到肖恒就要代替你的郑源跟班位置，心中开始紧张了？好兄弟。”
于子洋脸都绿了。
听说肖恒的爹最近在吏部混了个闲差事，他也想为亲爹做点什么。
慕容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你挖苦我没用，郑源要理你才行啊！”
“郑兄！”慕容云挥了挥手，“我将于子洋这个好兄弟归还给你！”
郑源板着脸，没有多看于子洋一眼。
慕容云轻轻一笑，“你瞧，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懂？”
*
散学后，慕容云抱着一撂书去书院藏书阁溜达。
回廊拐角，上官玄把玩着棋子，他身上的长衫沾了脏东西，但他似乎没发现。
“上官兄在此赏景？”她挑眉。
“这里有点黑，我猜你会害怕。”上官玄点燃头上的灯笼。
他走在她跟前，一盏一盏点亮走廊中的灯笼。
这几日天气不好，夜色来得早，点灯人还没来。
“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黑！”
她还真怕，但路上光顾着回忆原书剧情，一时没察觉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
“你若是不怕黑，人离开房间，就不会依旧烛火通明了。”上官玄没看他，像是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只是有一点点。”慕容云惊讶于他的贴心。
两人肩并肩走，上官玄陪着她在藏书阁待到离开。
“慕容，你家离这里远吗？”
夜风萧瑟，他声音并没有白日那般温润，反而有些悲凉。
在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的话会格外多一些。
“很远，你呢？”慕容一家明白树大招风，离京城很远很远。
“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