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观众席上的胡乾和柴珊率先喊了出来异口同声说道,这时李絮也是还在震惊当中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样子。
就见底下坐着的其他优伶也是花容失色坐立不安,有人甚至不由自主惊慌失措出言不逊说道:“真是不敢相信,晴好和时雨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
柴珊看向那个说话的姑娘,语气当中透着狐疑,随即她又撇了一眼台上反应过来以后脸上变得铁青和阴晴不定的李絮,有些愠怒训斥说道:“休要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两个艺人的亡故不是意外能是什么,大家可是亲眼目睹晴好惨遭大灯砸死和时雨跌落假山的画面,难道还能有假?若说有人故弄玄虚草菅人命,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教坊诸位全都守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兴味盎然,任是谁都分身乏术忙得不可开交,再说两人的死因和状况并不相同,所以必定只是意外而已。”
“谁说她们没有共通之处?”
那个遭到训斥的优伶不服说道,“二人不都因为出演这个和尚的话本主角从而死不瞑目与世长辞了吗?世上哪有这样多的巧合,别的教坊不论怎么吹拉弹唱全都安然无恙,偏生我们这里自从有了这个和尚从天而降扬言要和我们合作以后滔天大祸接二连三纷至沓来,现下更是平白无故背负两条人命,真是灾星降世倒霉透顶!”
“闭嘴!”
柴珊心急火燎走上前去给了那个女子一个耳光,大发雷霆说道:“你有几个熊心豹胆,竟然这样肆无忌惮恶意揣测和置喙东家?”
“呸,”那个女子随地吐了一口唾沫恨道:“什么东家,不过就是一个凭借经营三教九流都能容纳的秦楼楚馆,牺牲像是我们这等卑贱之躯的女子清白赖以生存的蠹虫罢了。”
“你……”柴珊扬起巴掌还想教训一下那个女子,就见对方面不改色甚至颇有几分意欲为了人间正道英勇牺牲的无畏精神,瞪着眼睛看她,惹得周围的其他优伶或是同病相怜或是备受鼓舞都想阻止她再被打,于是各自有些蠢蠢欲动。
不料这时李絮不怒反笑说道:“这位姑娘在看到同伴接二连三亡故以后出于害怕和在乎逮着贫僧发泄无可厚非,只是你也不该妖言惑众惹是生非,正如柴珊所言,意外发生的时候我们每个都有人证表示自己或是在观众席上看戏,或是忙着演奏乐器和布置场景,我又哪里来的时间可以掩人耳目坑害她们?”
“再说,”他又说道,“我来教坊的目的不过是想和气生财,又有什么理由要杀我千辛万苦千挑万选找出来的主角,那样岂非得不偿失匪夷所思?”
“若说不是意外,”这时胡乾开口说道,“除了需要计算首位演绎大长公主李曦的晴好姑娘在台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最后所在的位置,才能提前做好手脚让大灯准确无误砸到对方,第二个时雨姑娘可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从假山上面跳下来的,虽然不能排除和尚站在底下迎接她的时候故意偏离几寸害她扑空致死,但是方才我却瞧得清清楚楚,她是自己主动朝着空地跳下去的。”
“什么?”
柴珊和其他优伶闻言大惊失色,前者骇然说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呢,依照她的一向张扬的性情,好不容易从晴好那里夺得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怎会舍得慷慨赴死?而且她在我们教坊虽然不是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艺人,也从没有屈居人下受尽冷落的时候,大家都是客客气气和睦相处,实在想不出来她有什么不满和苦衷。”
胡乾说道:“倘若自杀不是她的本意,那么难道有谁用了什么摄魄钩魂的法术使其阴差阳错从假山跳下来吗?”
“哎,”柴珊叹息说道,“本来我是从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存在的无稽之谈的,可是自打那天亲眼目睹这位先生和东家在我们教坊降妖除魔大打出手以后,由不得我不信。”
“不知东家可有什么办法揪出坑害晴好和时雨两条性命的罪魁祸首?”
柴珊上前问询李絮说道,语气透着期待和恳求,就听后者斟酌片刻说道:“现在妄下论断为时尚早,焉知不是时雨一时失误错认我的所在位置,故而变生不测了呢?”
“这……”胡乾和柴珊刚想再度进言祈愿他能彻查这件事情,就听他伸出手掌斩钉截铁说道:“好了,常言事不过三,倘若我再找了一个人来表演这个话本,结果也是一样,那么就能说明这个教坊的确有鬼,彼时我再和这个小道珠联璧合出面解决未为不可。”
“只是不知你要找谁?”柴珊一脸为难说道,“如今接二连三出了两桩命案,已然在教坊当中惹得人心惶惶坐立不安,纵然有着如同时雨那样想要靠着演绎大长公主李曦攀龙附凤平步青云的姑娘,也会因为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心怀芥蒂不敢冒险,我们能用的人选实在屈指可数。”
“这个不难,”李絮故作胸有成竹说道,“我能适量降低标准,不求十全十美臻于至善,但愿能将故事完整演绎出来,扮相上面差强人意倒不打紧,所谓瑕不掩瑜就是这个道理。”
接着他又面对其他优伶,故作温柔平和问道:“不知是否有人愿意像是时雨那样毛遂自荐主动请缨?你们放心,目前我是求贤若渴千金市骨,不管你是貌若无盐蒲柳之姿,还是贫寒交加身无长物,只要你肯不计前嫌身先士卒无私奉献,我也必定把我多年以来经营花入楼和如何教导姑娘的经验和技巧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保证最后你会变得出尘绝艳花容月貌,再有我写的这出好戏的加持,不怕没有京都城内风流倜傥的王孙贵胄为你趋之若鹜一掷千金,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说完,他用期待的目光环视一圈其他优伶,却见她们全都欲言又止畏畏缩缩不为所动,人群当中甚至传来质疑,“什么鹤立鸡群名利双收说得这么天花乱坠,还要使用教导妓子的方法训练我们,岂非把我和她们相提并论了吗,性命攸关的事情,谁敢陪着这个和尚胡作非为?”
“你叫什么名字?”
李絮目光闪过一丝光亮,然后循着声音紧盯恶语相向的那名女子,见她自觉本人有些口无遮拦恐怕要被单独拎了出去挨骂责罚,咬了一下薄唇扭扭捏捏胆战心惊站了出来。
李絮又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就见那个女子眼神飘忽不定,低着脑袋不敢正视他的双眸,半晌才从嘴里蹦出几个文字说道:“奴家……晚雪,见过东家。”
见她刚才还是一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样子,这会被李絮发现提溜出来以后却又恢复一向谨小慎微兢兢业业的态度,李絮不免觉得好笑,只是面上并未表现任何不悦或者轻视,只是凑近她的身边问道:“我看你的胆子很大,还有些许仗义,敢于直言不讳说出别人心知肚明却不宣之于口的不满和腹诽,和先前的时雨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如你就顶替她的位置,成为我的话本新的主角好了。”
“这……”
不止晚雪,就连柴珊在一旁也是一脸狐疑,然后柔声劝谏说道:“东家,纵然彼时乏才之至捉襟见肘,也不能够这样因陋就简敷衍了事吧?这个晚雪,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也就罢了,长得也不算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比之开头的晴好和时雨简直天壤之别判若云泥,怎堪担当重任呢?”
“此话差矣,”李絮说道,“纵然她的确是平淡无奇中规中矩,但是勇气可嘉,再说我也说过扮相可以大醇小疵犹如白圭之玷,这点参考历来梨园里面的那些戏子总是浓妆艳抹把脸蛋涂得花里胡哨掩盖住了原有的姿色,要想表现自己的功底深厚技艺高超,大多都是凭借积年累月训练出来的媚眼如丝和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腔调,他们可以,我想晚雪姑娘一样能行。”
“可是,”这时胡乾一脸担忧插嘴说道,“若是利用胭脂水粉掩盖晚雪姑娘原本的容颜,未免就和你的初心互相背离了吧?”
“这话怎么说呢?”
柴珊代替李絮问道,就听对方回答说道:“尚且不说晴好是我用心良苦殚精竭虑帮着和尚教导出来的可塑之才,就是退而求其次选出的时雨也是因为眉目与身姿有着几分真正的大长公主李曦的缘故从而头角峥嵘锋芒毕露,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完全不符主角形象的艺人委曲求全降心相从,岂非事与愿违救经引足?”
“到底这也是我的故事和痴心,”不料李絮一意孤行冷漠说道,“与你这个小道毫无关系,纵然你是心疼自己也曾参与助力这场演出不忍青蝇点玉或是一朝辛苦付诸东流,我也可以许你一个恩典,例如当初你把我的花入楼搅得天翻地覆从而欠下的巨款不必还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