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嗔留意到林尧的异样,轻轻靠近,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动作轻柔而小心,生怕惊扰到她。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流徵擦完刀,抬起头,目光在林尧和林嗔之间流转,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豆芽停下手中摆弄飞镖的动作,望着林尧,眼神中满是担忧,小声说道:“林娘子看起来很疲惫。”
林嗔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心里的负担太重。”
夜色渐深,月亮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
林尧在睡梦中呓语了几声,猛地惊醒,额头满是冷汗。
她睁开眼,看到林嗔正守在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迅速恢复平静。
“做噩梦了?”林嗔轻声问道。
林尧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梦见鸣沙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站在那血泊中,却无能为力。”
林嗔凝视了她一眼,指尖轻轻擦过她额角冷汗,声音比篝火更暖三分:“黑云骑的魂灵若在天有眼,定会庇佑你寻得真相。”
三声尖锐的鹰啼划破空气,一只羽毛间浸着鲜血的飞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朝着林尧等人疾冲而来。几人神色骤变,迅速站起身来,手不自觉地拿起了武器。
林尧眉头紧紧拧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这飞鹰是迟玉豢养的,极为通灵且忠诚,平日里绝不可能这般狼狈带血。此刻它这般模样,莫不是启枢门出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流徵她们遭遇了不测?
林尧出来前,曾委托迟玉看顾茶楼众人。
迟玉知晓几人的目的地,也知几人必行必定凶险,若非重要的事,此刻又怎会派飞鹰来寻?
念及此处,林尧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显然,流徵和豆芽也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们的眼神一凛,脚步疾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飞鹰奔去。
飞鹰展翅略过二人,锋利的爪子紧紧抓着一把菜刀的刀柄,在临近林尧时,松爪将其丢出。
林尧稳稳接住,眉头微挑,利落地用自己独特的手法迅速展开,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查看着。
流徵与豆芽风驰电掣般飞奔到林尧身边,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可是茶楼出事了?”“林姐姐,豆糕呢?”
前者自是流徵,后者则是豆芽。
林尧默默将纸条收拢,目光依次扫过流徵与豆芽满是担忧的脸庞,她先是朝着茶楼的方向遥望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焦虑,而后又看了看身后近在咫尺的鸣沙关,眼神中满是挣扎。这短短几瞬,内心的纠结如翻涌的潮水,最终,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不再看向鸣沙关,转而直直地凝视着茶楼的方向,眼神坚定,凝声说道:“鸣沙关先不去了,我们改道,回茶楼!”
话音刚落,林尧便率先利落地跃上了马背,熟练地调转马头。
风呼啸而过,将她的话语连同那张纸条一同送到了流徵怀中,纸条上赫然写着:“茶楼遇袭,阿七、小意,还有豆糕几人,皆下落不明。”
流徵迅速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面色瞬间变得凝重,随后她将纸条丢给豆芽,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紧紧跟随着林尧疾驰而去。
豆芽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看了眼纸条后,也急忙上马,紧随其后。
唯有林嗔望着不远处的鸣沙关,轻轻叹了口气。
有人想让他这“便宜姐姐”在活人的生命与死人的秘密之间做一个抉择。
可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实则却是一道没有选择余地的必答题。那人似乎极其了解他这“便宜姐姐”。
林嗔拧紧了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与警惕。
对方出这道题,显然是笃定了林尧绝不可能对同伴的安危视而不见,转而去探寻那虚无缥缈的死人秘密。
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林嗔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猜测,第一个念头便是那位圣上。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太像。圣上虽心思深沉,可这样的手段似乎并非他的风格。
林嗔轻轻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
他望了眼林尧策马离去的方向,手中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二十七根涂抹了‘孔雀胆’的毒箭,嘴唇被咬得微微泛白。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此刻他都必须离开了。
不成为林尧的累赘,按照她之前的计划稳步前行,才是更为重要的事。
林嗔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眼神逐渐坚定起来,随后毅然转身,寻了一条小道策马而去。
林尧纵马疾驰,衣袂猎猎作响,似有所感,蓦地回首一望。
但见身后唯有流徵与豆芽二人,形影相随,她喃喃低语道:“愿我们皆能顺遂平安。”
那声音轻如游丝,仅自己可闻。
语罢,她毅然转首,再不回顾,目光坚定地凝视前方。
彼时,晨光初绽,熹微的光芒洒向大地。
初时的四匹骏马如今仅余三骑,驮着三人,如离弦之箭,向着旭日东升之处奋力飞奔。
马蹄踏处,尘土飞扬。
一只羽翼染血的苍鹰,于三人周遭久久盘旋,声声啼鸣尖锐急切,似与林尧她们一般,心中满是焦灼,归心似箭。
五日后,市井街巷间,一个面食小摊旁,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一个男子挑着两担废弃生锈的刀具,脚步匆匆,在三个正坐着吃面的女子面前停下。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微微俯身。
其中一位女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急切:“情况如何?”
男子同样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答道:“茶楼门板上有封条,来来往往的人皆不敢靠近。我远远的瞧了一眼,见门板上,刀斧砍斫的痕迹十分明显。听周围人说,茶楼出事的时候,衙吏曾去查看过,声称里面已无活人,便直接贴上封条,还将茶楼充了公。”
女子眉头紧蹙,面露忧色,紧接着又问道:“还有其他的信息吗?比如,启枢门。”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点点头,给了他一些银钱,又指着那两筐废弃刀具道:“这些也算报酬,都给你了。”
男子闻言笑意爬上脸稍,挑着那两担废弃刀具就喜气洋洋的离去了。
坐在左侧的女子猛地握住了先前那女子的手,眼神中尽是焦急之色,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林姐姐,豆糕她……会不会遭遇不测?”
“不会的,先别自己吓自己。”坐在右侧的流徵握住豆芽的手轻声安慰道,眼神中却也闪过一丝忧虑。
正中间的林尧微微沉吟,思索片刻后,坚定地说道:“今晚,我们再回茶楼探探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这三人正是此前策马赶回的林尧、流徵与豆芽。
在三人策马赶回的路途中,曾无数次试图与迟玉及其启枢门取得联系,然而,每一次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林尧、流徵和豆芽三人如鬼魅般潜至茶楼附近,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阴森。
林尧示意流徵和豆芽跟上,三人绕到茶楼后方,一处略显隐蔽的角落。
林尧从腰间取出一根细长的绳索,熟练地抛向茶楼的高墙,钩子稳稳地勾住了墙头。她率先攀爬而上,动作轻盈而敏捷,如同一只夜猫。流徵和豆芽紧随其后,顺利翻进了茶楼后院。
后院里,杂物堆积,破败不堪。林尧轻手轻脚地走近自己的房间,流徵和豆芽一左一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甫一推开房门,一道鬼魅般的黑影自暗处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而出,直取林尧咽喉。
林尧反应极快,侧身一闪,同时从背上抽出长弓,搭箭上弦,“嗖”的一声,利箭带着破风之声射向黑影。
黑影灵活地躲过,一个翻滚,再次扑来。
流徵怒喝一声,手中弯刀挥舞,寒光闪烁,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小心,是高手!”林尧大喊一声,同时再次张弓,准备随时支援流徵。
豆芽则有些慌乱,她紧握着手中的飞镖,眼睛死死地盯着黑影,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出手。
黑影身姿矫健,在阿七的刀光中腾挪翻转,竟丝毫不落下风。
流徵的弯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连连劈砍,但黑影总能巧妙地避开。
林尧看准时机,又是一箭射出,黑影察觉到危险,猛地向后一跃,堪堪躲过。
林尧身姿轻盈地变换位置,弯弓如月,又一箭呼啸而出。
流徵心领神会,刀势陡然一变,与林尧默契配合,二人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流徵的弯刀攻势如潮,步步紧逼,逼得黑影连连后退。林尧则趁机搭箭,目光如炬,锐利的眼神如鹰隼般搜寻着黑影的破绽。
豆芽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深吸一口长气,暗自镇定心神,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黑影躲避流徵弯刀的刹那,她瞅准时机猛地扬手将飞镖掷出。
那黑影显然未料到豆芽会突然发难,一时躲避不及,飞镖擦过其手臂,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渗出,洇红了一片衣衫。
“好样的,豆芽!”流徵大声赞道,同时刀势更猛,不给黑影丝毫喘息的机会。林尧也再次射出一箭,黑影左躲右闪,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林尧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这可能是求援的信号。
“流徵,豆芽,速战速决!”她喊道。
流徵和林尧的攻势愈发凌厉,流徵的弯刀如狂风暴雨般劈砍,林尧的箭也一支接一支地射出。
黑影在两人夹击,渐觉不敌。
流徵瞅准机会,一刀砍在黑影的腿上,黑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林尧上前,用箭指着黑影的咽喉,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埋伏?此间茶楼里的人呢?”
黑影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林尧,却不说话。林尧眉头紧皱,正欲再次逼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他们的援兵来了!”流徵喊道。
林尧心中一紧,迅速做出决定:“先撤,不能被他们围住!”
三人回身,朝着后院的高墙奔去。
林尧再次抛出绳索,三人依次攀爬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而那黑影则在地上喘着粗气,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