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注入的第七天,扎格学会了如何尖叫。
他银紫色的身躯在束缚椅上剧烈抽搐,脖颈与四肢被能量锁死死固定,沃佩里的科学家们围着他,记录各项数据,如同观察一只实验动物。实验药剂顺着静脉流入核心,所到之处如同熔岩灼烧——这是格索尼星人特制的"驯服剂",专门用来摧毁意志力。
"剂量再加15%。"沃佩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要他完全崩溃。"
扎格咬碎了第二颗臼齿,光粒子顺着嘴角流下,与汗水混合滴落在金属地板上。他的视线中闪烁着血红的光斑,听觉器官捕捉到自己核心濒临爆裂的轰鸣,但在这片混沌中,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得像冰。
(左侧第三根肋骨下方两厘米,注射点。科学家代号D-7,右手无名指缺失,喜欢在记录板上画星号。)
扎格让喉咙里挤出更加凄厉的嚎叫,同时控制黑暗能量在体表形成不稳定的暴走纹路,他的眼灯疯狂闪烁,时而血红时而昏黄,完美复现当年在竞技场被他们折磨到失控的状态。
"完美!"沃佩里鼓掌大笑,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看啊,我们的冠军回来了!"
科学家们跟着笑起来。没人注意到扎格抽搐的手指正在椅背上刻下几乎不可见的记号——第七次注射的精确时间、成分推测、每个人的站位习惯,这些细节将汇入他脑海中的复仇图谱,成为日后清算的坐标。
当药剂效果达到巅峰时,扎格放任自己"昏死"过去。他像破布娃娃一样垂下头,听着沃佩里失望的咂舌声。
"抬去休息室,明天继续。"提督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扎格的头,认真的观察着他‘昏迷’的虚弱表情,"后天的表演赛,我要让全宇宙看到他依然是我的乖孩子。"
粗糙的手抓住扎格的脚踝,拖行过冰冷的金属走廊。他的后背被台阶磕碰,额头撞上门框,但这些疼痛比起药剂带来的折磨简直微不足道,扎格保持着昏迷的假象,直到被扔进牢房,所有脚步声远去。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淡黄色的眼灯在黑暗中亮起,清明如初。扎格缓缓坐起,活动了一下被锁出淤青的手腕,他吐出口中的光粒子和碎牙,从舌下取出藏了七天的微型能量晶体——这是他在第一天被电击假装抽搐时,从科学仪器上抠下来的。
(右舷走廊转角监控有0.7秒盲区,守卫E每三十分钟打一次哈欠,通风管道足够一个少年体型通过。)
扎格将晶体贴在牢房墙壁上,绘制出复杂的能量纹路,晶体发出微弱的蓝光,开始腐蚀吸能材料。这个过程需要六小时,正好赶上明天的"表演赛"。
他盘腿坐下,开始梳理记忆中的面孔。那些在竞技场欢呼的观众,那些往他身上投掷垃圾的赌徒,那个天天对他实施鞭刑的守卫,还有按住他四肢让沃佩里注射药剂的帮凶...七百四十九张脸,七百四十九个名字,他一个都没忘。
明天,名单上将减少十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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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如利剑刺下,十万观众的呐喊震得金属地板微微颤动,扎格站在铁笼中央,银紫色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红色眼灯呆滞地望向前方。他脖子上套着装饰性的金属项圈——沃佩里的恶趣味,象征所有权。
"女士们先生们!"沃佩里的声音通过全息投影响彻全场,"欢迎来到黑暗竞技场!今晚,你们将见证历史——曾经的格斗之王,在经历光之国那些软蛋的'驯化'后..."
提督故意拖长音调,观众席爆发出哄笑。
"...依然是头不折不扣的野兽!"
笼门开启,十七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走入场地,他们穿着印有扎格战绩的纪念战袍,脸上带着嗜血的期待。这些都是竞技场的老牌选手,专门被召回参加这场"特别表演"。
"规则很简单。"沃佩里目光盯着扎格舔着嘴唇,"活到最后的人,将获得与冠军共进晚餐的殊荣!"
观众疯狂了,他们知道那所谓的"晚餐"意味着什么——沃佩里会亲自给胜者注射双倍剂量的黑暗能量,然后把他和扎格关在一起,上次这么做的三个选手,一个也没能走出笼子。
扎格缓缓抬头,红色眼灯扫过面前的十七人。他的表情呆滞,嘴角还挂着表演用的口水,但内心已经精确地完成了识别:
(左起第三位,卡恩星人。曾在我被电流锁链束缚时,用带电长鞭抽打后背二十五下。)
(右起第五位,双头格索尼。按住我的左腿让沃佩里打断脚踝。)
(正中,塔克女战士。在我耳边描述她如何虐杀她的对手...那三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奴隶。)
铃声响起。
扎格的"失控"堪称艺术,他先是踉跄着后退,像被恐惧支配的懦夫,引得观众嘘声四起。当第一个对手——那个卡恩星人——得意洋洋地举起武器时,扎格"恰好"被自己绊倒,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
然后,猎杀开始。
卡恩星人的长鞭刚刚扬起,扎格的手刀已经贯穿他的喉咙,这一击精准得可怕,刚好切断声带和主要动脉,却保留了片刻的意识。卡恩星人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喷溅在扎格面无表情的脸上。
观众席爆发出第一波欢呼。
扎格没有停留,他像一道银紫色的闪电在笼中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个对手的惨叫。双头格索尼的两个脑袋被同时拧断;塔克女战士的脊柱从背后被抽出;一个试图逃跑的蜥蜴人被自己的肠子吊死在笼栏上...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式屠杀。十七分钟,十七具尸体,没有一刀多余,没有一秒浪费。扎格甚至控制着让最后一名对手多活了三十秒,好让他完整说出当年参与折磨的每个细节。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扎格站在尸堆中央,浑身浴血。观众席陷入癫狂,他们为这种极致的暴力美学疯狂。沃佩里在VIP包厢里鼓掌,竖瞳兴奋的扩张——他以为看到了完全堕落的扎格。
多么可笑。
扎格低着头,让血污遮挡自己嘴角的冷笑,他们看到的只是他想展示的假象。真实的扎格,清醒得可怕,冷静得恐怖,正透过血色视野记录着观众席上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上层西区第七排,穿红袍的塔克商人。曾花重金买我一根断指当纪念品。)
(下层东区第三排,格索尼女军官。在药剂实验中提议用强光照射我的眼灯十二小时。)
名单上的名字,少了十七个,还有七百三十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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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罗踏过第一具尸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格索尼主舰的舱门被暴力破开,走廊里弥漫着能量武器灼烧后的焦臭。他带着突击小队潜入,却发现根本不需要隐蔽——整艘战舰静得像座坟墓,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惨叫提醒着这里还有活物。
"分头搜索。"赛罗压低声音,"找到扎格立刻——"
他的命令被墙上一道痕迹打断,那是用格索尼星人的鲜血画出的符号:一个简单的箭头,旁边潦草地画着飞鸟轮廓。赛罗的呼吸一滞——这是扎格留下的标记。
顺着记号前进,尸体越来越多,起初是普通士兵,后来出现高级军官,最后连沃佩里的亲卫队都倒在血泊中。每个人的死法都不同,但有个共同点:一击致命,毫无痛苦。
除了那些有记号的。
赛罗在一个科学家的尸体前停下,那人的右手无名指被切断了,胸口刻着一行小字:"D-7,药剂配比师。喜欢在受试者清醒时解剖。"
寒意顺着赛罗的脊背爬上来,这不是营救任务,而是一场早已开始的复仇。扎格故意留下记号,不是求救,而是...邀请?
"你们继续搜索其他区域。"赛罗突然说,"我去主竞技场。"
队友们想反对,但赛罗已经化作蓝光冲向通道深处。越靠近竞技场,血腥味越浓,墙上的飞鸟记号逐渐被血手印取代,最后完全变成了用内脏和残肢铺就的道路。
赛罗的胃部翻涌,但他没有停下,当竞技场的闸门出现在眼前时,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地狱在眼前展开。
十万个座位空空如也——观众们不是逃走了,就是变成了装饰墙壁的"艺术品",中央铁笼已经扭曲变形,里面堆着数百具尸体,每一具的摆放方式都精确复现了当年他们在竞技场中的座位。
而在血泊中央,扎格背对着入口,手里提着沃佩里的头颅,提督的表情凝固在不知道笑还是哭的扭曲表情上,舌头被拉出来打了个结——这是格索尼星人对失败者的传统羞辱。
"扎格..."赛罗的声音在颤抖。
银紫色的身影缓缓转身,扎格全身覆盖着干涸的血痂,红色眼灯在昏暗的竞技场中如同两盏血腥的灯,当他看清来者是赛罗时,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赛罗!"扎格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来得正好!看啊!"
他高举沃佩里的头颅,像个孩子展示新玩具般转了一圈:"我把他做成了灯笼!就像他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是不是很漂亮?"
赛罗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这个手舞足蹈的疯子真的是扎格吗?是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银紫色战士?是那个在冥想中追求平衡的修行者?
扎格突然停下动作,他歪着头观察赛罗的反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当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宇宙深寒: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句话既是宣告,也是试探,更像一种绝望的求救。扎格站在尸山血海中,眼神疯狂却清醒,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真实的我,恐惧吧,厌恶吧,像所有人那样转身逃跑吧。
赛罗动了,他一步步走向扎格,靴子踩在血泊中发出黏腻的声响,当他走到足够近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那个血淋淋的怪物拥入怀中。
"你是扎格,我带你回家。"赛罗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扎格僵住了,沃佩里的头颅从他指间滑落,在血水中咕噜噜滚远,他银紫色的手臂悬在半空,不敢回抱也不敢推开,仿佛触碰会玷污这个拥抱的纯洁。
"为什么..."扎格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我是怪物...我杀了..."
"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赛罗收紧双臂,"而且我知道你没疯,一个真正的疯子不会记得每个仇人的特征,不会在杀人时刻意模仿他们施加的痛苦。"
扎格的身体开始颤抖,赛罗的话像钥匙,打开了他苦苦维持的枷锁。七百四十九个仇人,七百四十九种复仇方式,他记得每一个细节,控制每一次出手,从未伤及无辜...这种极致的清醒才是真正的疯狂。
"好痛啊..."扎格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呜咽,"赛罗...好痛啊..."
这个在药剂实验中没哭过的战士,在被锁链束缚时没哭过的兵器,在忍受世间极致痛苦时都保持清醒的怪物,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崩溃大哭。泪水冲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赛罗肩甲上,化作粉红色的痕迹。
五百年里积压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赛罗感到怀中的身体逐渐软倒,他跪下来,依然紧紧抱着扎格,黑暗中,他听到扎格断断续续的诉说:
"他们...每天换一种药剂..."
“疯狂...意识丧失...疼痛...”
"我记得...每个人的脸..."
"那个孩子...才二百岁..."
每一句话都像刀割在赛罗心上,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扎格,让对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肩甲。探索灯的光在上方亮起——突击队终于找到了这里,队员们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血海中央相拥的两人。
"准备医疗舱。"赛罗头也不回地下令,"还有...联系银十字,需要心理干预。"
怀中的扎格已经哭到脱力,但手指仍死死抓着赛罗的背甲,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未堕落的锚点。赛罗轻轻抚摸他后颈的抑制器伤痕,低声重复着承诺:
"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竞技场顶部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驱散了血腥的黑暗。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光明中,扎格银紫色的身躯显得如此单薄,又如此纯净,仿佛所有的污秽都被泪水冲刷殆尽。
而赛罗,始终没有松开拥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