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十字的隔离病房里,扎格蜷缩在能量屏障角落,医疗人员三次尝试为他清洁身体,三次被他无意识的攻击性反应逼退。现在那些干涸的血迹仍附着在他关节缝隙里,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他还是不让任何人靠近?"赛文的声音从门外监控区传来。
玛丽队长摇摇头,调出生命体征图表:"生理指标基本稳定,但精神波动剧烈,每当有人进入,他的能量读数就会飙升到危险区域。"她停顿了一下,"除了赛罗。"
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病房内的扎格微微抬头,淡黄色眼灯在黑暗中亮起一瞬又熄灭。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板,那里有他刻下的细小划痕——七百四十九道,一道不多,一道不少。
门滑开的轻响让他全身肌肉绷紧,但当熟悉的能量波动传来时,他又慢慢放松下来。
"我带了你最讨厌的那种甜腻能量饮料,"赛罗故意让包装袋发出哗啦声响,"就是你说喝了会能量核心堵塞的那种。"
扎格没有回应,但身体转向了声源方向。赛罗盘腿坐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这是扎格能容忍的最近距离。他左臂还缠着绷带,是在突击格索尼主舰时受的伤。
"今天泰罗教官问起你,"赛罗把饮料滚过去,"我说你在研究新型冥想技巧,他居然信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我撒谎水平见长。"
饮料罐碰到扎格的膝盖停了下来,他盯着那个印着夸张水果图案的包装,想起在福利院屋顶,赛罗总是喝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而他每次都会皱眉批评。
("这种糖分摄入会降低你的反应速度0.3秒。")
("啰嗦!打架爽就够了!")
记忆中的对话让扎格喉咙发紧,他伸手拿起饮料,指关节上的伤口又渗出了光粒子。
"玛丽队长说你的自愈能力在下降。"赛罗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你拒绝接受治疗,连基础的能量补充都..."
"他们碰我会吐。"扎格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这是回到光之国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赛罗眨了眨眼:"谁?医疗人员?"
"所有人,"扎格的手指收紧,饮料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些血...我能闻到...永远洗不掉..."
赛罗突然明白了,不是扎格抗拒治疗,而是他害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他人。这个认知让赛罗胸口一阵刺痛,他缓慢地向前移动,直到能碰到扎格的脚尖。
"看着我,雕像先生,"赛罗轻声说,"我闯过格索尼的血舰,踏过尸山血海找到你,你觉得我会在乎一点血迹?"
扎格抬起头,淡黄色眼灯终于完全亮起,赛罗这才发现他眼周布满细小的裂纹,像是某种能量过载的痕迹。没有犹豫,赛罗伸手抓住扎格的手腕——这个动作在三天前会让他挨一记足以骨折的回击,但现在扎格只是轻微颤抖了一下。
"听着,"赛罗用拇指摩挲着扎格手腕内侧的脉搏点,"你杀的都是该下地狱的混蛋,如果换做是我..."
"你下不了手。"扎格突然说,"你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会相信光之国的法律,会..."他的声音哽住了,"会保持干净。"
赛罗摇头:"不,我会做得更绝,至少你给了他们痛快,而我可能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他咧嘴一笑,"毕竟我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这个拙劣的玩笑没让扎格笑起来,但他的手指不再发抖,赛罗趁机按下呼叫铃:"玛丽队长,请准备净化治疗,是的,他同意了,不,不需要镇静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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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扎格的尖叫声惊醒了整个银十字。
赛罗第一个冲进病房,看到扎格正在病床上剧烈挣扎,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他的眼灯完全变成血红色,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将医疗仪器震得火花四溅。
"滚开!不是我...那个孩子...我没想..."扎格的嘶吼中夹杂着呜咽,指甲在合金床板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赛罗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全身重量压制住他。"扎格!醒醒!那是梦!"他大喊,同时躲避着无意识的攻击。
扎格的拳头擦过赛罗脸颊,带出一道伤痕,但下一秒,他像是突然认出了面前的人,血红的眼灯闪烁几下,逐渐变回淡黄色。
"赛...罗?"扎格的声音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又回到那里了...他们让我...我明明杀了沃佩里...为什么..."
赛罗没有回答,只是抓起旁边准备好的冰毛巾,用力按在扎格额头上,刺骨的寒意让扎格倒吸一口气,但也彻底将他从噩梦拉回现实。
"呼吸,"赛罗命令道,"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两人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病房里逐渐同步,扎格全身被冷汗浸透,能量核心剧烈起伏着。赛罗这才注意到他的枕头上有细小的光粒——奥特战士的"眼泪"。
"我分不清了..."扎格盯着自己的手,"哪些是我真正杀的,哪些是...他们逼我杀的..."
赛罗沉默地拿起床头的全息相框——这是他从资料库找来的一张照片:一个蓝族少年在福利院花园里微笑,他把它塞进扎格颤抖的手中。
"记住这一个就够了,"赛罗说,"其他的,交给我。"
扎格紧紧攥住相框,指节发白,赛罗看着他,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穿上这个。"他扔给扎格一件备用斗篷,"我们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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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国边缘的平民居住区少有访客,尤其是深夜,赛罗带着扎格穿过蜿蜒的小路,停在一栋朴素的晶体小屋前。屋前的花园里,几株星云花在夜风中摇曳,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这是..."扎格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看到了门廊上刻着的名字——和照片上的少年一模一样。
赛罗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敲门,片刻后,一位年长的蓝族女性打开门,她眼角的纹路显示她已步入老年,但眼灯依然明亮。
"赛罗少爷?"她惊讶地说,随即看到了站在阴影中的扎格,"还有...这位是?"
"阿姨,很抱歉深夜打扰,"赛罗鞠了一躬,"但有人需要见您。"
扎格想要后退,但赛罗牢牢抓着他的手腕。老妇人仔细端详着扎格的脸,突然倒吸一口气:"您就是...那个在竞技场保护过我儿子的战士。"
扎格僵住了,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老妇人让开门口:"请进来吧,外面凉。"
小屋内部朴素而温馨,墙上挂满了那个蓝族少年的照片——训练场上的、毕业典礼上的、与家人的合影。扎格站在客厅中央,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壁炉上方最大的一张照片。
"他常提起您,"老妇人端来两杯热能量茶,"说那个银紫色的战士如何在混战中把他护在身后,如何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她微笑着,眼中有泪光闪烁,"他说您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
扎格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茶杯在他手中咯咯作响。"但我...没能..."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您给了他三天,"老妇人轻轻握住扎格的手,"三天的自由,让我们见了他最后一面,这已经是奇迹。"
一滴光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扎格低下头,肩膀无声地耸动着。赛罗悄悄退到门边,给两人留出空间。
"我们从未怪过您。"老妇人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相反,我们一直想对您说声谢谢。"
扎格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多年的愧疚、痛苦与自我厌恶如决堤般涌出,老妇人轻轻抚摸他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赛罗望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种奇特的温暖,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那个蓝族少年正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仿佛从未经历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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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银十字的路上,扎格安静得不同寻常,他的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些,但眼神依然飘忽,仿佛在消化某种难以理解的情绪。
"你怎么找到他们的?"扎格突然问。
赛罗挠挠头:"其实...是雷欧告诉我的,那孩子死后,他一直在暗中照顾那家人。"他顿了顿,"你知道吗?那孩子最后的话是'告诉扎格大人,别为我难过'。"
扎格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光之国永恒的星空,等离子火花塔的光芒温柔地洒在他脸上,照亮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裂纹。
"明天..."他的声音很轻,"我想开始恢复训练。"
赛罗咧嘴一笑:"终于!我手都痒了!不过..."他故意上下打量扎格,"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能打十个。"
扎格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而是认真地点点头:"可能更多。"
这个回答让赛罗大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惊飞了几只栖息在能量树上的光羽鸟。扎格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几乎算不上笑容,但对扎格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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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的火花能量总是格外明亮,赛罗眯起眼睛,看着扎格完成第五组基础动作。银紫色的身躯在光下闪闪发亮,那些伤痕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动作太僵硬了!"赛罗躺在旁边的长椅上喊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扎格停下动作,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你以前也没这么聒噪。"
"哇哦!我们的毒舌冠军回来了!"赛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来场实战?"
扎格犹豫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场边——那里坐着几位正在休息的蓝族学员,赛罗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
"嘿。"他打了个响指让扎格看向自己,"看着我,你不是他们,明白吗?你永远不可能变成沃佩里那样的怪物。"
扎格深吸一口气,摆出战斗姿态:"别废话了,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进步。"
两人的交手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扎格的动作确实不如从前流畅,但每一次出拳都更加克制;赛罗则完全放开,像阵蓝色旋风般在场上穿梭,当扎格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赛罗放倒时,全场爆发出欢呼。
"不错嘛。"赛罗躺在地上咧嘴笑,"看来没生锈。"
扎格伸手拉他起来,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赛罗感到一丝微弱的黑暗能量流过——这是扎格独特的"谢谢",他眨眨眼作为回应,假装没注意到扎格眼中一闪而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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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扎格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但这次,他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坐起身,等待能量恢复正常。暗淡的火花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几何形状的光斑。
然后他看到了——赛罗蜷缩在门口的地板上,像个守卫般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点可疑的口水痕迹,他随便抓了条毯子盖着,显然打算在这里过夜。
扎格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赛罗身边,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赛罗露出的肩膀,这个动作惊醒了浅眠的赛罗,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又做噩梦了?"赛罗的声音因睡意而含糊。
扎格摇摇头,又点点头:"没那么糟了。"
赛罗打了个哈欠,拍拍身边的位置:"地板够大。"
这本该是个玩笑,但扎格真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两个高大的奥特战士挤在病房门口的地板上,肩膀挨着肩膀,像两个在露营的孩子。
"赛罗,"黑暗中,扎格的声音很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赛罗沉默了一会儿:"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不要碰我'?"
"不,再之前,"赛罗转身面对扎格,"在福利院屋顶,你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他笑了笑,"那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让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记住我的名字。"
扎格轻轻"啧"了一声:"幼稚。"
"是啊,真幼稚。"赛罗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扎格望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这是回到光之国后第一个没有噩梦侵扰的夜晚。窗外的等离子火花塔温柔地闪烁着,如同永恒不变的守望者。
他侧头看了看熟睡的赛罗,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