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变成事实,阿利斯泰尔只觉得头疼不已,对成功抱得美人归的金毛恨得牙痒痒。
他咬牙切齿地卖惨:“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根本不能乱动,驾马回村子更是不可能,你真的没有半点可能收留我们一晚吗?”
“只怕最后会是一晚又一晚,我可不是开旅馆的。”阿利斯泰尔的缓兵之计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伊安拒绝得很坚决,“如果不想骨头就这么错位着长,你最好尽快让兰伯特带你去找医师,总归是要回村子里,没必要在我这里留宿。”
至于兰伯特说的旅馆住满了的事,伊安相信以阿利斯泰尔的财大气粗给一笔钱把他们遣散完全是可以的。
哪知道他话刚说完,对面的阿利斯泰尔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居然担心我的骨头长歪?哈哈哈,我就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伊安你其实很在乎我对吧?”
伊安:……
对对,你说的什么都对。
他再一次见识到人类这种可怕的只挑自己喜欢听的话的可怕之处,阿利斯泰尔完全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在里面又加了个自我美化加工的功能。
伊安都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他了。
他扶额,给兰伯特比了个手势,让他赶紧带他们国王去村子里找人看看脑袋。
兰伯特自觉丢人这回没再说什么,拖着阿利斯泰尔往外头走。
这实在是很艰难,阿利斯泰尔块头足够大,兰伯特又是一大把年纪的法师,完全抗不动这家伙,光是把人带到马边上就花了大半的力气。
回去的过程更是不必多说,兰伯特差点被折腾到想当场罢工。
万万没想到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兰伯特一语成谶,赶到约镇唯一一家旅馆时居然真的得到了住满了的消息。
他不可置信道:“应该没什么人会想到约镇这么偏的地方吧?这么大一家旅馆,你居然和我说住满了?”
“实在是抱歉。”旅馆老板赔笑,“以往确实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这次是村长发话说村子里会来大人物,这里已经被包场了。”
大人物?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大人物能大得过诺德森的国王?
兰伯特正想以势压人,下一秒肩膀却被人按住。
接受了医师的魔法治疗后,阿利斯泰尔的情况好了很多,虽然受伤最重的面部还是鼻青脸肿的,但四肢已经可以随意行动。
听到旅馆老板这么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兰伯特身后制止了臣子的冲动行为。
他微微一笑:“是吗?我还挺好奇这大人物是什么人的,要不我们等等看说不定那位大人物不介意我们留下来。这毕竟是村子里唯一的旅馆,走了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住了。”
他都这么说了,旅馆老板也不好意思继续赶他们了,暗暗感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平常几年都见不到一个来约镇的客人,最近反而一个接一个的来。
两人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外面传来马车的呼停声,还有一个年迈老人讨好的话语。
“冕下到了,就是这里!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务必给您一个安静舒适的休息环境!”
说话的老人走在最前头,殷勤地为身后银白短发的少年带路。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悦耳,像是教廷里唱诗班最好的那个孩子,语气也像极了春日和煦的轻风:“村长不必如此。我来只是为了处理神像毁坏的事,或许很快就能回去了,没必要如此劳烦。”
循声望去的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几乎是立刻表情一变,比较藏不住事的兰伯特更是差点当场叫出“圣子”,幸好阿利斯泰尔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村长搓手陪笑:“冕下这是什么话,您都说了是为了帮我们才来的,这些准备都是应该的!”
温特米尔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村长从未见过像温特米尔这般温和宽容的大人,一时间更是殷勤,指望这两天的效劳能让他对自己留个好印象,荫蔽后代。
他领着温特米尔往旅馆走,却没想到本该空无一人只有旅馆老板在里面热情欢迎的大堂居然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村长有些生气:“巴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吗?”
巴克无奈:“这两位先生是刚刚才来的,我已经跟他们说明过情况了,只是他们就是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
村长吹胡子瞪眼的:“没办法?直接赶走不就是办法!要是让他们留在这里惊扰了圣子冕下你担待得——”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温特米尔制止了他。
圣子温柔一笑:“没关系,村子里毕竟只有一家旅馆,这二位想必是除了这里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住了才会出此下策。我一个人也没必要独占这么大的空间,就让他们留下来吧。”
一番话合情合理合规矩,就是委屈了圣子自己。
村长咸吃萝卜淡操心,先替温特米尔心疼上他了,但是本人都已经发话,他也没资格反驳,只能怒视不识趣的两人。
兰伯特不敢说话,此刻内心只有一句脏话想说。
离谱!
这世上确实没几个能和阿利斯泰尔相提并论的大人物,温特米尔作为教廷唯一圣子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他紧紧捂住脸,生怕温特米尔认出自己。
两人都在自己的国家中占据高位,曾经自然打过交道,当时的兰伯特还很为圣子出色的魔法水准和温文尔雅的性格折服。
眼下在这地方碰上不可谓不巧,兰伯特可不想被圣子认出来,安上诺德森派来潜入的先锋的名头,然后被抓起来严刑拷打。
阿利斯泰尔反而心态很好,仗着自己现在被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一点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连一句谢谢都未说。
温特米尔眉头微蹙,但只持续了一瞬,几乎没有人发现他这短暂的不悦。
他笑道:“请随意。”
阿利斯泰尔确实很随意,想巴克支付房费后拉着宽袖遮面的兰伯特直接上去,在二楼挑了个房间。
随同圣子一起前来约镇的普利特见此一幕很是不满,但到底是圣子发话让他们随意,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小声嘟囔:“还真是没礼貌,不愧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
“慎言。”
温特米尔的提醒点到为止,普利特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教训完沉不住气的手下,温特米尔才转向村长客气道:“劳烦村长今日帮忙安排了。时间不早,我们还需要做些准备,明日再去往你所说的罪人住处。”
“好好!冕下不必着急,若是再多留上两天也是可以的。”村长忙不迭道。
这回温特米尔没回话,微笑着转身离去。
刚进房间,温特米尔就露出沉思的模样,对晚他一步入内的普利特道:“普利特,你方才失言了。”
普利特微怔,心思一转立刻猜圣子应该是还在对刚刚自己贬低的话耿耿于怀,忙道歉道:“抱歉冕下,是我说得太过了。”
哪知道温特米尔却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说错了,那两人并不是出自穷乡僻壤,反而是身份了不得的贵族。”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首的红发男子来自诺德森的王室。”
普利特一惊:“诺德森的王室怎么会来这里!?冕下,您确定吗?”
温特米尔轻轻抚摸手中圣书的封皮:“我不会认错。他身上衣物的布料很特殊,不是伊索拉人的手艺,目前我只在诺德森王室之人的身上见过。”
不等普利特做出反应,他微微垂眸敛去碧蓝瞳孔中翻涌的思绪,喃喃自语:“真奇怪呀,诺德森的王室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这件事细想下去暂时也得不到结果,温特米尔没准备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只可惜这一趟出行除了主动请缨的普利特,温特米尔没带任何人,要是此刻手边有护卫队在,他甚至不需要分神给诺德森的人。
圣子叹了口气。
他心绪稍微平静了些,转而又对着普利特笑道:“舟车劳顿一天了,你先去休息吧,为明天的事养足精神再说。”
普利特因为圣子的关心很是感动,没再逗留打扰圣子休憩,返回自己的房间中。
不是冤家不聚头,次日一早两人在楼梯口又见到了昨天的二人组。
他们似乎刚用过早餐准备出门,温特米尔和普利特下来时只看见了他们策马离去的背影。
巴克一早准备好了豪华早餐等他们,盛情难却之下温特米尔只能暂时将二人组的事抛至脑后。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和普利特乘坐马车前往村长给出的地址,那是一处距离约镇有些距离的偏僻地界。
随着马车愈发深入,周遭人与车马的行驶轨迹都渐渐消失,沿着不断出现的岔路汇入其他小道。
见此一幕,驾车的普利特感慨道:“果然,像这种不敬神明的异端也就只配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了。”
温特米尔掀开帘子,注视路面上仅剩的一串新鲜马蹄印不知为何想到了早上骑马离开的两人。
算了,哪会有那么巧。
圣子笑着摇摇头,放下帘子重新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