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说书人讲得酣畅淋漓,可赵荣华却没有听下去的心思,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贵女的各种憋屈隐忍,反倒是隔壁包厢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诶诶诶,你听说了吗?宣平侯侯爷出事啦!”来自一个略微年长的女声。
“宣平侯?哪个宣平侯?是之前跟长宁长公主和离的那个宣平侯吗?”一个爽朗的女声问道。
“就是他!”年长女声的声音十分激动,甚至不知不觉间放大了声量,“听说今日凌晨东市一个倒夜香的老仆路过丐坊,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误以为是里面的乞丐不守律法拐了妇女,便报了官,你猜结果如何?”
又一略显年轻的女声焦急问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年长女声笑了一声,神神秘秘地说:“等府尹的衙差到了一看,原不是被拐的妇女,竟是个美男子!可惜这个美男子此刻浑身脏污,衣服破碎,身上又是血水混着黄白之物又是沾上了丐坊的脏污烂泥显得格外污秽不堪。”
年轻女声惊呼道:“这美男子该不会就是宣平侯吧?!听说那宣平侯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年过三十还是美男一枝花,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年长女声捂嘴轻笑:“听说当时到场的衙差都惊呆了,原本还不知道这个男子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宣平侯,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宣平侯沈泊舟,要让这些衙差治了那些乞丐的罪呢!”
言罢,众女声笑成了一团。
年轻女声已经笑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哈哈哈,那、那后来呢?”
年长女声继续说:“可这衙差本就是走街串巷巡逻的,哪里见过像宣平侯这样的大人物呀,于是只好命手下将人抬上轿子送去宣平侯问问咯……”
爽朗女声惊呼一声:“那就这么抬着他招摇过街啦?!”
年长女声笑了:“可不是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女声关注点却另有不同:“那还真治了那些乞丐的罪吗?”
年长女声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乞丐们众口一词,说是那宣平侯自己前来丐坊寻刺激,主动邀请他们与之同乐,不然他们一群低贱的乞丐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如此高高在上的侯爷呢?”
众人又笑作一团。
爽朗女声却怀疑:“嘶……你说这宣平侯是不是被报复了呀,听说前段时间才跟那长宁长公主和离,你说会不会……”
“非也。”年长女声却不认同,“这京中谁人不知那长宁长公主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而且从来都是有仇当场就报。若真是她,恐怕在他们和离的第二日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何必等到今日呢?”
年轻女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觉得吧,那乞丐们说的也并不是毫无可能,有些男子表面上风光霁月,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奇怪癖好。想来那宣平侯平时出门也有护卫在身,侯府也必定守卫森严,怎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抓到乞丐窝去?”
年长女声稍微压低了声音:“我之前也听说,那长宁长公主闹着要跟宣平侯和离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外室,是发现了那宣平侯其实有龙阳之癖……”
听完隔壁包厢的八卦,赵荣华吹吹了茶杯,又抿了一口,觉得这杯茶倒是比上一杯清爽不少,尤其是配上这樊楼招牌桂花糕,更是绝妙。
沈泊舟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竟从天上跌落到地狱。
昨日早朝,圣上居然将自己那刚刚和离的恶毒前妻赐婚给得胜回朝的大将军,原本他还以为满朝文武会笑话那顾长风捡了他的破鞋,没想到下朝后往日那些交好的同僚一个又一个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有些大臣还道难怪长公主要和离,竟是看上了更年轻更健壮的男子。
还有死对头特意跑来跟前问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还是说他有龙阳之癖的爱好是真的,若是如此,那可是欺君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早就想给那个蛇蝎妇人一点教训,不仅提前安排好了人手,还在公主府里安插了内应。他这次下了决心,只要她赵荣华敢踏出公主府,他就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是想嫁大将军吗?那个什么狗屁大将军不是想尚公主吗?
嘿嘿嘿,他要让他们成为京城乃至整个大盛最大的笑话!
当晚听说那赵荣华出府后,沈泊舟马上安排好了一切。他还特意来到外室阮娇娇的房内,想跟她分享这份喜悦。
阮娇娇之前被赵荣华赶出了京城,他暗中接回了侯府,仔细调理身体。
沈泊舟来到她房内,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草的味道,阮娇娇被打胎还不到一月,每天不是瓶瓶罐罐就是汤汤水水。
如花的美人如今脸色惨白如纸,倒别有一番病西施的韵味。沈泊舟正想上前温言细语两句,可一想到她腹部上的伤,尤其是大夫说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伤痕,便皱起了眉头,想到那似雪的肌肤上留下如此清晰的伤痕,便觉得有些倒胃口。
只淡淡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她的屋子。
邱氏在沈泊舟和离后,就做主给他抬了好几房美妾,更是给他安排了不少年轻貌美的通房丫鬟,此时的沈泊舟与阮娇娇没有赵荣华从中作梗,倒还没有结出多深的感情,不过一个扬州瘦马,能把她接回侯府安置,沈泊舟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只是沈泊舟刚出阮娇娇的院子,便有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点住了他的穴道,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将他提在手里带着他飞檐走壁,来到一出荒废的院落,他一下就认出这是他给赵荣华安排的炼狱。
沈泊舟刚落地便看见废屋里的三具尸体,当下就被吓得瘫软在地。
黑衣人粗鲁地往他嘴里塞了两片人参,他正疑惑这黑衣人怎会如此好心,然而下一秒,他的惨叫便划破了天际。
黑衣人竟硬生生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不仅如此还打断了他的脊梁剪掉了他的命根子。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黑衣人手法干净利落,甚至还贴心的在他的伤口处都撒上了金疮药并仔细包扎止血。
熟手!惯匪!
不知为何,沈泊舟突然想到一个传闻,宫中一直传言长宁长公主赵荣华得仁宗帝厚爱,还特意给她赐下了只有皇帝太子才能拥有的暗卫。
可他与赵荣华成亲十五载,从未见过什么劳什子暗卫,他一直都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赵荣华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直到今日,沈泊舟才知道,传言非虚。
这一定是赵荣华的暗卫,这一定是赵荣华派来的!
巨大的恐惧压垮了沈泊舟,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传来。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很快,沈泊舟又被拎起来,一路来到东市污浊不堪的丐坊。
沈泊舟被扔在了草堆里,一个原本昏睡的乞丐骂骂咧咧地看过来,然后眼睛一亮,随后更多的乞丐靠了过来。
“不!”沈泊舟已经明白黑衣人想要做什么了,他挣扎着想要后退,可四肢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他高声尖叫着,“不!不要过来,我是宣平侯沈泊舟!你们不要过来啊!”
当乞丐的脏手撩开他的下裳伸进去的那一刻,沈泊舟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掉。
整整一晚,沈泊舟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残,他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又像是一块破布一般被来来往往的乞丐翻来覆去。
终于,黑夜被一抹朝阳刺破。
外面陆陆续续有行人经过,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一个倒夜香的老仆终于发现了他。
此刻他已回到侯府,可这一路被衙差从东市抬到侯府,来往路人众多,无不对他指指点点,那些可恶的衙差连一件衣服外套都不给他盖上,甚至在路人询问时高声解答这是宣平侯沈泊舟。
他就这么衣不蔽体地在城中转了一圈,可恶又可恨!
回到府中才稍作梳洗抬到卧室,就看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忙着在他面前争妍献媚,这个端着参汤那个捧着糕点,连在屋里养病的阮娇娇也不甘落后捧着伤药想要上前。
最后还是邱氏为他请来了太医,挥散了这群人,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邱氏焦急地问:“胡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胡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医术高超,专攻跌打损伤、接骨疗养。
胡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道:“侯爷手脚筋皆被挑断,脊梁也被打断,恐怕终身只能卧床修养了。”
邱氏顿时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但还是抱着巨大的希望问:“那我儿那处……”
终身卧病在床也没关系,只有那玩意儿还能用,让那些妾室通房主动也不是不行,这京城之中哪个大户人家中没有些腌臜事,多的是不良于行、卧病在床的人照样娶妻纳妾、膝下儿女齐全。
只要那玩意儿还能用,她沈氏一族就还有希望,就还能延续侯府的荣光!
太医摇了摇头:“那歹人从根源处切断,此生怕是再无可能,若不是那人手法娴熟,侯爷恐怕早已失血过多而亡。不仅再无可能,以后排尿也……啊老夫人!”
邱氏听到“再无可能”时就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胡太医哪里还顾得上沈泊舟,连忙吩咐下人将邱氏移到外面的厢房,又给邱氏看病去了。
沈泊舟的卧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此刻他目眦欲裂,整张脸因为盛怒而变得极为恐怖,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啊啊啊!赵荣华!赵荣华!我要去告御状!我要你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