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头,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女出现在无忧村。她乐善好施,帮助村民们改进技术,变革思想,村民们认定她就是代替光明神下凡,赐福众生,于是为她颂歌建庙。
“你、你是谁?”
“我?我是阿归哦。”
那天,进山采药的少年与传闻中神女相遇了。他们一起唱歌,追逐鹿群,辨别草药,最后在落日的余晖中告别。
“你好厉害呀,我明天也能找你玩吗?”
“当、当然可以!我住在桃源村,穿、穿过那片丛林就是。”
少年站在山上,指了指无忧村旁边一处有些破败的村落,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难为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少女却毫不在意,开心地和他约定明天会去找他。
而紧接着,就像寻常浪漫故事里所描述的那样,他们坠入了爱河。他们每天一同进山寻药、打猎,然后随夕阳分别。
每一刻的时光都是那样的美好,无可替代。
于是,他们萌生了想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最终,神女搬到了来福的家里,光明神的恩泽也来到了桃源村。她好奇地打量着土房,她拉住来福的手,似乎很是开心。
“那以后,我就是你老婆咯,你要保证一辈子对我好!”
“嗯,我会一辈子对阿归好的!可是,老婆是什么呀?”
“哼哼,那就要靠你自己猜啦。”
少女俏皮的表情映入来福的眼帘,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自己想。
两人就此正式同居了。白天,他们一起在田间干活,闲暇时便跑向大山,寻找新的药材,到了晚上,他们一道归家,研究菜品,相拥着诉说爱的私语。
“老婆,为什么你脖子后面这么烫?你生病了吗?”
“你、你不要乱摸!”
来福隐约能感觉到,阿归的身体和这里的女生不一样。她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而且浑身发烫,那不是月事,来福能肯定。但是他不会多问,只是默默地打好掩护,不让别人察觉。
就这样,两人在桃源村生活了将近半年,形影不离。
不过,美好的篇章也止步于此了。
“阿归啊,不是我们不待见你,只是你看看隔壁无忧村发展得多好啊,可我们呢?”
“你不是代表光明神的神女吗?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既然嫁到了我们村,就应该为我们村多多找想,是不是?”
“还有啊,你给来福的那个物件,我们凭什么没有啊?你不是神吗,我们想要的东西,你都该能变出来才是啊!”
村长这般慷慨激昂地说着,带着一众村民堵到了阿归和来福的家门口。
“可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们了呀,我——”
“怎么可能,来福手上的那个环你就没给我们!还有无忧村的那些东西,我们为什么没有?”
“那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我已经把冶铁的方法告诉你们了,你们——”
“我梦里的光明神说了,你能给村子带来很多东西!只要你知道的,都该给我们一份!”
漫无止境的争吵让少女感到厌烦,直到深夜村民们的讨伐才逐渐变小,最终只剩来福和阿归两人收拾被翻得一团乱的家。
“……老婆,我们走吧。”
“去哪?”
“去你曾经说的那个地方,我们别管他们了。”
阿归曾向来福描述过自己以前待过的那个世界。
来福听不太懂,但是他知道,阿归在那里会更开心。
“……好。”
于是,他们借着夜色,逃到了山上,那个他们相遇的地方。阿归告诉来福,山里好隐蔽,再坚持五天,就可以回去了。
来福不怕辛苦,他想着,只要和阿归一起,怎么样都是好的。
可是变故来得太突然了。
那天,来福去别处拾柴,回来时却发现阿归不见了。
“……老婆?老婆,你别吓我!”
来福寻遍整座山无果,绝望地想起了村长说的话,适时山下传来了火光。
是无忧村,整座村子都被火围了起来,而在最前方,村民们将阿归绑了起来!
来福慌张地朝山下跑去,可是他怎么也跑不赢火势,等他到时,那火已经将阿归席卷,她的身体开始枯萎,渐渐没了声息。
“老婆!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来福崩溃地想要跑进去,将自己的爱人救下来,可是好几个村民都死死地按住了他。
“哎呀,来福,你别这么激动嘛!光明神都在梦里告诉我们了,她来到这里就是要为我们去死的,这样才能真正地赐福桃源村。”村长笑着劝说道,“而且你都跟神女睡过了,这辈子已经很值了哈哈哈!”
“放开我!放开!”来福拼命地挣扎着,但是他始终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看向爱人那张被定格住的惊恐的脸,“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泪水不断地从他的眼中流出,淹没了视线。
他无所依仗,保护不了自己心爱之人,而且无处可逃,要终日看着村民们这真实贪婪的嘴脸。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来福看着之前的同伴,一个个上前分割着阿归的血肉,呆呆地想道。
“行了行了!”村长此时长舒一口气,笑着让那几个人松开来福,“骨头都给你留着了,还有心脏,我对你不错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村长似乎还想要邀功的神色,来福终于彻底崩溃了。村长被他吓了一跳,低声咒骂了一句,便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无忧村的火光越烧越大,来福站在村口,很久之后,他突兀地笑了起来。
“……老婆,我们回家。”
自那之后,来福就越来越健忘了,他似乎将那些绝望的画面都忘记了,只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还是会对着那堆白骨和心脏叫老婆。
后来,无忧村上长起了树,和那片山连在了一块,村民们总是避开那片森林走,说里面闹鬼。
后来,一棵灯笼树长在了两村中间,不论日夜都散发着光。村民们一致认为是光明神的赐福,来福却莫名觉得那棵树很委屈,可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无忧村彻底被林木覆盖,怨恨的尸骨也随泥土坠入黑暗。时间将一切罪行的痕迹带走,又把村民的记忆模糊……于是,就这样翻篇,直到一个个外乡人的到来,开始提醒他们昔日的罪行。
“审判!”
这里是森林的最深处,伊利耶神色凝重,站在地面上仅存祭坛一角上,将小黑抛向空中。
小黑飞向空中,雪白的尖角发出光芒,它的体型也随之变大。黑色的瑞兽腾空而起,越飞越高,直到能将整个森林纳入眼中。
“吼——吼——”
威严的獬豸从嘴中发出雷电般的巨响,将终日寂静的森林唤醒。雪白的独角前逐渐汇聚起莹莹光辉,那光球越来越大,最终砰的一声炸开,像雨水般向地面落去,这是一场迟到半世纪的重新审判。
与此同时,伊利耶的额头浮现出一个黑金色的印记,繁琐的巨大阵法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整个无忧村笼罩在内。
“……无罪。”伊利耶脸色苍白,被扎克搀扶着,他擦了下嘴边的血,强撑着一口气道:“给、给我……净化!”
随着伊利耶的话落,森林被金色的雨水洗涤,阵法的光辉将睡梦中的村民再次唤醒,一切的污秽都消失殆尽。渐渐地,无忧村的废墟也从地底浮出,在空中被修复完善,重新立于地面,一切都是那么崭新与相同,与当年的模样无所差别。
“副班长你没事吧?”扎克搂住伊利耶,担忧地问道。
伊利耶轻轻地摇了摇头,强忍住咳嗽:“希莱……我、我好好完成了希莱交给我的任务,我很棒,很开心。接下来……就看你了。”
伊利耶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我会的。”扎克说着,向身后抬手,一个飞镖刚好挡住阿归的攻击。
阿归从一面镜子中走出,脸上满是阴郁与怨恨:“……外乡人……呵呵,你们又想骗我……都给我滚啊!”
阿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控制着周身的鬼火朝扎克和伊利耶飞去。
还真和班长讲的一样啊,扎克心想道,阿归不愿意相信他们,而且不能被小黑完全净化,只能稍微削弱一些她的能力。
扎克打了个响指,甩出的飞镖瞬间分裂成五十个,一并朝阿归驶去。是的,这就是扎克的器物伴生,虽无法言语,但多年的相处中,他与它早已心意相通。
但不料那鬼火却直接穿透了飞镖,扎克见状只得抱起伊利耶,让他回了机甲,并开起隐身模式,自己独自迎敌。阿归见到那机甲,神色有些恍惚,鬼火的方向不禁偏了几分,扎克也借此朝身旁一棵大树上隐去自己的身影。
但是下一秒,阿归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伸手想掐住他的脖子。
还好扎克反应快,在即将被她碰到前躲了开。他有些心惊,阿归居然会瞬移,这样一来她的行动轨迹就更不好判断了。
扎克从身后拿出枪,不再犹豫,朝阿归的方向射去。
“伤不了我的……你们……别想再伤到我!”阿归见扎克开枪,情绪似乎更崩溃了几分,她大喊着朝扎克跑去,手中也变出一支与扎克一样的枪。
扎克见那子弹直接穿透了她,射中了身后的树干,不禁皱了皱眉,心中生起几分燥意与后怕。
怎么办?
扎克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边丢了个烟雾弹,继续寻找躲闪的地方。
可是刚一落脚,阿归也到了,她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我闻得到,你、身上的信息素……你,跑不掉的……”
似乎被阿归见过的,她都能复制出来。扎克见阿归的拿枪动作,心中判断道,毕竟自己的端枪姿势一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扎克再次甩出两只飞镖,趁她分散注意力之时,缴械了她的武器,与她近身搏击起来。这应该就是她唯一的弱点了,近战这种主要看基本功,光看别人的话不会精进得很快。
扎克一个扫腿将阿归撂倒在地,伸手擒住她的双手,背在身后。
“……放开我!”阿归的身体再次变得透明,扎克扑了个空。
“哼。”阿归飞到半空,与扎克拉开距离,她的手中出现两只飞镖,甩向扎克,而且同样每个分裂为五十只。
“……姐,别模仿我了。”扎克看着阿归用着他的技能,有些崩溃,向四周找掩体,“你有这么强的外挂我怎么打啊。”
阿归不语,继续搜寻着扎克的身影。她已经很疲惫了,有些喘不过来气,但是依旧不停下自己的动作。
“老婆!”久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归突然便卸了力气。
她不管不顾地回头看去,通红的眼里溅起水光,泪不住的从脸庞流下来。是来福,他终于来了。
阿归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向自己跑来的人,时光荏苒,皱纹早已爬上他的眉梢,还有那枯草般般憔悴的身体……他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阿归绝望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