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铃一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如坐针毡,眼看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走到他们身边:“华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华月闻言,看了眼腕表,小口啜完最后一点拿铁,杯底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走了。”她故意提高音量,指尖在吧台上轻轻叩了两下。
江让正低头擦拭咖啡机,闻言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华月站在原地等了等,见他真的没有抬头的意思,气得把书包带子往肩上一甩:“哼!”这一声比刚才更响,连隔壁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江让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他抬眸望向门口,华月气鼓鼓的背影正好消失在转角。
店里的爵士乐正好放到萨克斯的独奏段落,慵懒的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
第二天上学,华月走进教室时,江让已经在座位上看书。
她侧头看了江让一眼,见江让没打算跟她打招呼,心里轻哼一声,也没跟他说话。
早读的铃声响起,数学课代表拿着一迭厚厚的试卷走到讲台发放:“今天早读考数学,考试时间三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作答。”
高三的学生本来就充满各式各样的大考小考,其他同学早已习惯,接过试卷就开始答起题来。
华月倒是转来第一次小考,她也不担心,坦然地接过数学卷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就没几题会的。
毕竟她才刚转来,英国的学习内容跟国内完全不同,她上课也没多认真听讲,不会答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答了几题,就开始神游,原本撑着头看向窗外,后来视线不知怎么的就飘到了江让的侧脸上,见他答题时似乎成竹在胸,手中的笔不曾停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听说江让是学神,那究竟有多厉害?随便考都满分的那种吗?可是江让晚上还在打工,他哪来这么多时间读书,难道是天才?
江让提前十分钟答完卷子,低眸阖上笔帽,感受到身旁那道灼灼视线,侧过头去,便撞入了华月那双带着好奇的眼眸中。
他面无表情看了华月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彷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无意。
华月被抓包也不觉得尴尬,但也收回视线,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几分钟后,数学课代表站到讲台上:“作答时间到,那接下来就跟同桌交换卷子改一下考卷,我把答案写在黑板上。”
华月手指一僵,再次对上了江让看过来的视线,忽然就觉得这几乎空白的卷子有点沉重,交出去的手都有些虚浮。
江让接过华月的卷子,神色淡然,拿出一只红笔开始批改,黑框眼镜下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华月假装自己不在意,也拿出红笔,抬头比对黑板上的答案跟江让的卷子,但她对了半天,发现她手中的红笔毫无用武之地。
她只好拿着红笔打了一个大勾勾,然后在分数栏的位置写上满分,让红笔尽到了最后的义务。
江让很快批改完试卷,将卷子递还给华月。原本空白的边角处此刻布满了工整的红字批注,每一处错误都清晰地标注了解题步骤。
他的字迹干净利落,笔画间隐约透着几分锐气。
华月把江让的满分卷子递过去,也接过自己的卷子,低头看见上面满满的红字,忍不住咋舌:“谢谢你呀。”
江让语气平淡:“不用,顺手而已。”说完便低头继续看书,不再看她。
华月抿了抿唇,也低头开始研究起江让给她写的解题步骤,她平日看不懂会直接选择放弃,但今天或许是因为有人认真为她写了批注,让她也耐着性子认真看了起来。
华月一路看到了上课,这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开始检讨卷子,华月看看黑板,又看看手上的卷子,惊奇地发现,江让帮她写上的解题步骤跟讲台上老师教得不太一样。
她轻轻戳了戳江让的手臂,江让没有反应,她又戳了几下,江让终于侧过头看她,眉头微蹙。
华月压低声音问他:“你写的,怎么跟老师不一样?”她晃了晃手上的试卷示意。
江让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试卷上,语气平淡:“我的更简洁。”
华月闻言,低头仔细地看了看试卷上的红字标注,果然发现江让写得更简单易懂,比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的数学老师要更好理解一些。
她来了些兴致,又戳了戳江让,继续压低声音道:“那你给我讲讲,我有几题还不懂。”
江让抬眸瞥了眼讲台上正背对他们写板书的老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终是拿过她的试卷,用红笔在旁边重新写了几步,动作迅速且轻缓。
他声音压低,只华月能听见:“这样,懂了吗?”
华月从他手中接过试卷,手指不经意地蹭过江让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江让的手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神色依旧淡然,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却暗了几分。
华月毫无所觉,仔细看着江让新写上的步骤,思索片刻后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懂了!”
她拿了只蓝笔,在江让做好的标注旁又加上自己的笔记,她的字迹和她的人一样,漂亮又张扬,显得十分意气风发。
江让的视线在华月的字迹上停留片刻,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华月眼角余光瞄到这个笑容,惊奇地立刻转头,但当她看向江让时,他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早已消失。
江让拿着笔,轻描淡写地在她刚才写的中文字上画了一个红圈:“这个字,写错了。”
华月:“……”
她觉得她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偏偏她刚才用蓝笔写,江让现在又用红笔圈,搞得好像她确实是又被订正了一回似的。
华月感觉脸上有点臊,强行解释:“我才刚回国,有些字不会写也是正常的。”
江让不置可否:“嗯。”
华月瞪着他,“嗯”是个什么反应啊?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让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转头看向她:“需要我帮你写正确答案?”
华月恼羞成怒:“不用!”
江让语气波澜不惊:“哦。”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讲台,手中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
华月气愤地看着他,又不甘心地拿起笔,在那个被圈起来的字旁边写上正确的,还故意写得很大,似乎在强调什么。
她写完后,还把试卷往江让那边挪了挪,一副“你看,我会写”的样子。
江让没有转头,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她推过来的试卷,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