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喻归和傅云霄就这样住在了老宅。
老宅建立在一座僻静的山头，是一座中式庭院。建造时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据说设计者还是几位赫赫有名的大师，参加过皇城的建设。
这庭院分为三个大院。主院客房和观赏性的物什居多，基本用来招待贵客。穿过回廊走过拱门是主人家居住的地方，大多数佣人和管家就住在两侧的独栋小院里。
最后一个院子就是傅云霄住的了，从上小学起，他就一直住在这里。小时候前几年，傅澄也能在这里，那时他俩还能做个伴儿，聊聊天什么的。
后来，他就被送走了。再后来，又只剩下傅云霄一个人了。
这座院子很久没有等回他的主人了。
“笨笨！这里真的是你家吗！好大啊！”
今天天气好，阳光温暖得不得了，傅云霄就带着喻归在后院的花园散散步，晒晒太阳。
“好多花啊！好多树啊！好多草啊！好多……”
“好啦。”傅云霄见他边叫边要挣脱自己的手，急忙打断他。
“小心一点，不然肚子又要疼了。”傅云霄低垂着眼睛，看着喻归微微鼓起的两坨脸蛋儿。
傅云霄把他带到玻璃花房，在拥挤的各种花簇里，他扶着喻归慢慢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下。
喻归掀起眼皮看了看不像笨笨但又是笨笨的笨笨，他呆呆地问：“你不是笨笨了。护士姐姐叫你少爷。”
“笨笨，原来你名字叫少爷吗？”喻归转转眼睛，“没有笨笨好听。”
傅云霄哑然失笑，把手里的撇好茶沫子的小茶杯放在喻归面前，赞同地点头：“我也觉得。”
喻归挠了下有点红的脸，看着冒着热气的黄色茶水，小声道：“你会一直都是笨笨吗？”
“会。”傅云霄应道，“一直会。”
喻归笑了，嘿嘿傻笑着，这才喝了口面前的茶。只是，半秒后，茶水就如瀑布似的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呸呸呸！好苦好苦！”喻归一张囧巴巴的脸，眼泪都出来了。
傅云霄表情一变，赶忙从口袋拿出帕子给他擦胸前。
夏天衣服本来就薄，这一口水几乎全从下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了。
湿透的布料黏在胸前，傅云霄轻叹口气，捏了下喻归气鼓鼓的脸：“你啊！走吧，回房间换件衣服。”
“不要不要。这里好看，我不想走。”喻归气汹汹看着傅云霄，“笨笨，你太坏了，为什么要喂小乌龟这么难喝的水！”
“舌头好苦啊。”他气得委屈，鼻子皱老高。
“对不起，我忘记了。不要生气啦。”傅云霄亲亲他水润红色的嘴唇，逗小孩一样，笑着说，“笨笨求求小乌龟呀。”
阳光下的傅云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他那样一张脸，做着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温和不过的话语，直接击中喻归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停了几秒。
笨笨好漂亮。
“不、不生气了。”喻归结巴一下，微微低下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那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傅云霄没忍住笑了一声，喻归抬起脸，在两人视线相对时，他也嘿嘿傻笑起来。
最后还是回房间换了衣服。
喻归上半身光溜溜，胸前的两团有点凸起，点缀在中间的两颗小茱萸也大了不少，颜色也深了一些。
傅云霄让佣人找了件以前的衣服，刚去门口接过衣服，一转身，就看见床上某个人正在用手指碰胸前那团软肉。
“怎么了？”傅云霄耳朵热热的，努力一本正经地问，“是疼吗？”
他最近有看Omega怀孕的书，再加上家里有Beta看护，傅云霄也去问过一些问题，里面就包含了关于胸口的变化。
喻归懵懂地抬起头，脸上闷闷不乐的，手指头还指着那团白肉，问：“笨笨，为什么这里变大了？”
“呃……”傅云霄想了想，答，“因为结婚了。”
喻归透亮的眼珠子移动向上，一副思考的模样。
“怪不得呢！”他突然惊讶一声，眼睛跟一百二十瓦的灯泡一样，蹭一下就亮了。
傅云霄对他挑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笨笨的这里比我还大，还硬硬的。”喻归仿佛觉得不好意思，咬着手指头羞怯怯的。
傅云霄上前没再跟他说这个话题，准备给他穿衣服。
“唔——”
傅云霄后退一步去看他，说话有点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喻归呆呆地拉着傅云霄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白圆圆的肚皮上：“里面动了……”
随着喻归这句话音刚落，傅云霄就感到手掌下有什么东西戳了自己手心一下，他整个人因为这个小动静有点发蒙，眼神也呆滞了片刻。
他机械地一下一下抬起头，望进喻归的眼睛，看着喻归天真朦胧的脸，傅云霄倏然间莫名落下泪。
没有征兆，且没有缘由。
此刻的心情无法用他匮乏的言语表达，这是生命，也是喻归用他的生命孕育的另一条生命。傅云霄喉头泛苦，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把脸贴在汤圆似的肚子上。
“笨笨，小乌龟有宝宝啦？”喻归抱着傅云霄黑色的脑袋，轻轻地问，“爷爷他们不告诉我，但是我偷偷听到了！”
喻归语气上扬，很是开心：“我还以为我生病了。不是生病，是小宝宝。”
“我喜欢他。”喻归说。
傅云霄愣怔了下，僵硬道：“归崽不怕吗？”
喻归很用力地摇头：“不怕！”
“睡觉的时候他会来梦里找我玩。”喻归腼腆地笑，“他也很喜欢我。”
傅云霄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他听着喻归尽情地跟他说梦里的‘鸡蛋’和他自己的故事，失神地给喻归穿好衣服。
“他还叫我妈妈！”喻归害羞地低下头，眼睛却弯得跟月牙似的，“我是他的妈妈。”
傅云霄泄气一样把脸埋在喻归的颈窝，他闻着喻归身上散发着自己的气味，胸口如同千斤压顶。
他呼吸困难地喘了几口气。
喻归感到他的不对劲，木啊木啊地亲了他两下：“笨笨，你怎么下雨啦。不开心吗？”
傅云霄想装作没事，可没法提起精神，他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那孕肚。正要张开嘴说什么，门外的看护来了。
“少爷，喻小先生该吃药了。”
傅云霄勉强对他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去拿药，你乖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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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归喝了半个月的保胎药这才让胎儿的检查结果变得能给温颖看。
这天，飘着小雨，喻归在客厅看鱼缸里的鱼。
“喻小先生，夫人来了。”
喻归眼睛动也不动，就那样盯着五颜六色的鱼在水中游，他轻轻一叹：“佣人姐姐，我叫喻归，我不叫喻小先生。”
他扭过头：“你要是记不住可以叫我小……”
喻归看到来人吓得立在原地，声儿都不敢发。
温颖被带到沙发上，身后跟着一个Omega女医生，佣人立刻上了热茶。她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回桌上：“见了长辈也不问好吗？”
喻归不知所措地看向旁边站的佣人姐姐。佣人朝喻归使眼色，让他去沙发那边。
喻归害怕地摇摇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抗拒的意味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温颖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秀眉往里一压，语气就沉了：“你有没有礼貌，你外婆就是这样教你的？”
喻归脸唰一下就红了，也不敢再装柱子，不情愿的一小步一小步挪到离温颖最远的沙发边。
他讷讷地打招呼：“两个阿姨下午好。”
天气已经步入早秋，宅院虽然开有恒温系统，可看到喻归的穿着温颖眉毛皱得更重了。
“去取条羊绒毯。”温颖吩咐完佣人，转脸又看向喻归，“云霄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阿姨……我不冷……”喻归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我身体好，你不要担心。”
温颖嗤地一笑，摇摇头阴阳怪气：“怪不得说傻人有傻福。”
Omega女医生倒是笑了笑，说：“是个很漂亮的Omega嘛。”
温颖冷哼一声：“漂亮的Omega哪里都有，但能配上傅家的A市有几个。”
几人正在说话，傅云霄从楼上拿着东西下来了。
“母亲？”傅云霄看到温颖身后的人表情怔了下，“表姐。”
温徵回以柔笑：“云霄。你失踪那段时间，小姑很担心你。”
喻归一看到傅云霄就跟小羊羔看到羊妈妈，哧溜一下就躲他身后，揪着他的衣服小小声说：“笨笨，你来救我。”
“漂亮阿姨好可怕。”
恰时佣人把毯子也拿来了，傅云霄接过道了谢，让喻归坐在沙发上把毯子盖住他。
“母亲，你别吓他。”傅云霄不太开心，“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对他笑笑。”
温颖满目怔然，不可置信到嘴巴都微张着。很快她转变好情绪，冷笑一声：“你亲眼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含辛茹苦教养大的儿子！”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傅云霄有点无措，看看温颖，又看看一脸无奈的温徵，有气无力道：“母亲，抱歉。让你伤心了。”
温颖声音有些尖利，嗓音也有点颤抖：“你让我伤心的次数还少吗！”
温颖自知失态，她抬起眼眨了眨，对旁边的温徵说：“小姑最相信你，你再好好检查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温徵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傅云霄陪着喻归又做了一些莫名的检查，喻归只觉得新奇，那个温柔的阿姨指着一个跟电视机一样的画面，告诉他：“这个就是你肚子里的宝宝。他很健康，也很乖。”
喻归惊呆地瞪大了眼，还乐呵呵地对着画面说话，仿佛能跟还没发育完全的胎儿交流一样。
很快，检查做完了。
温徵身后的佣人收好仪器，喻归也被带着去洗肚子上涂抹的药油。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温徵看向傅云霄，声音堪称冷漠：“傅云霄，你真的要为了一个Omega丢弃傅家？你知道小姑为了替你守住傅家受了多少苦吗？”
“傅家上下几百口，全靠着姑父和小姑，你要是真走了，你让他们怎么办？”温徵惊奇地说，“我从没想过你会是一个恋爱脑。”
傅云霄很平静，温徵这种失望的眼神，他实在看得太多了。现在已经麻木了。
“表姐，我有自己的人生。”傅云霄说，“我也不想这样，母亲他不愿意接受喻归，我也没法和他分开。”
“你真是疯了。”温徵看他决心不轻，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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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能确定吗。”
车上，温颖看向窗外，鸟儿飞翔，云朵飘逸，就连风和树叶都是自由的。
温颖转过头，不再看那些刺目的景象，看向旁边的温徵。
“胎儿大了些，我瞧着像是Omega。”温徵说，“小姑，胎刺本就不是百分百。再加上云霄Alpha信息素等级高，报告显示有误很正常。”
“Omega……”温颖讷讷道，倏地笑了，“Omega就Omega吧。”
“云霄的孩子，总归差不到哪里去。”温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