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毫无形象地倚在甲板上,看着海面运气,不时斜眼看一眼身后的船舱。
船舱里靠窗的位置放置着床榻,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正坐在塌上论剑下棋,气氛异常和谐。
西门吹雪不时抬头瞄几眼,因他一句话就改变行程,随他一同去台州的叶孤城,心中泛起不明原因的愉悦。
叶孤城自然能看出西门吹雪心情尚好,因此他心中也十分愉快。
忍不住逗他道:“西门,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因为马上就不用坐船了的缘故?”
西门吹雪闻言竟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是其中一个原因。”
然后他就听见了叶孤城低沉的笑声,看见了叶孤城浸满笑意的眼眸。
叶孤城笑着笑着,不免又有些发愁,内心微微叹气。
去往白云城可免不掉坐船,这可怎么才好?
陆小凤原本也在船舱,他一时插不上嘴,又看叶孤城不顺眼,索性出来透气。
甲板上的老船员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看陆小凤跟他儿子一般大,爬在船头坐立不安唉声叹气。
他忍不住搭声道:“小伙子长得真俊,是遇到啥难事了吗?看你和我们城主关系好,为啥不问问我们城主?”
“不是我说,在我们海边有人不知道皇帝是谁,我们城主可是没人不知道。”
陆小凤闻言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一脸忧愁道:“大叔好,我是遇到点难事。叶城主老缠着我对我动手动脚,我没有办法才躲到甲板上。”
就见那老大叔,突然变了脸色。就像自家女儿带回来一个年轻人,刚开始热情招待,后面知道是来拱自家白菜的猪,马上变了脸色那样。
他上下打量了陆小凤两眼,摇了摇头,直道不可能,皱眉道:“不可能,我们城主怎么会看上你,虽然你长得不丑,但绝对不可能。”
陆小凤气笑了,“我陆小凤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怎么就配不上叶孤城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老大叔,您可看好了,我是男的。”
老船员大叔一脸嫌弃,“男的又怎么样,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人契弟的。只是后来那人出海死了,我才娶妻生子,顺便照顾他父母。”
他继续打量陆小凤,继续摇头,“我们城主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我倒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白衣少年倒是非常有可能,站在一起看着就配。”
陆小凤还没来得及震惊加炸毛,老大叔就被人叫走了。
愤愤之下,他又回了船舱。
绕过画满梅花的屏风,就看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正紧紧挨在一起,叶孤城手里捧着一本书,两人正看着一本书。
明明他出去的时候,两人还隔着一张桌子。
陆小凤坐到屏风前的八仙桌前,故意声音很大的倒茶喝水。
又靠在桌子边翘起二郎腿大声道:“叶城主,你们海边人是不是有做人契弟的传统,契弟是什么意思,是结拜为兄弟的意思吗?”
“我看叶城主跟西门一见如故,不如就按你们海边的习俗,让他当你契弟怎么样?”
陆小凤心想,直接结拜成兄弟多好,免得有人居心不良。
西门吹雪听到兄弟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悦,他并不想和叶孤城做兄弟。
叶孤城闻言则是变了脸色,正色道:“勿要乱说。海上生存不易,因此海民有结契兄弟的习俗,意在互相托付照顾父母。同寻常夫妻没有什么差别,并不是结拜为兄弟的意思。”
叶孤城虽然嘴上正色,但听到契兄弟一词,还是令他心口一滞。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西门前世曾娶妻生子,他并不喜欢男子。
陆小凤则又一次被震惊了,他震惊的不是契兄弟,断袖分桃古来有之,陆小凤是青楼楚馆的常客。
他震惊的是那个大叔,果然他师傅说的对,姜还是老的辣,他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都多。
西门吹雪听完叶孤城的解释,沉默着一直在等待,他不在乎什么契兄弟,他想知道叶孤城怎么回答,想不想和他做契兄弟这个问题。
他从未想过和男子发生关系,但如果对方是叶孤城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但陆小凤和叶孤城好像都遗忘了这个问题,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西门吹雪心中有了一丝不明所以的不悦,他索性拿起叶孤城刚放下的剑谱,自顾自看了起来。
叶孤城自然不会忽略西门吹雪的动作,见他翻书的动作似有不悦,还以为他是对这个话题不悦,一时心头一痛,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船舱安静的只剩下翻书声。
陆小凤察觉到气氛不对,感觉他的话题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也怪不得西门生气,摸了摸鼻子溜了出去。
叶孤城自是不想西门吹雪有任何不舒服,伸手握住了西门吹雪的手腕,制止了他翻书的动作,轻声问道:“西门,可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
西门吹雪垂眸看着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那是一双熟悉的手,他一眼就记住了的手。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船上,而是在济南。
但西门吹雪觉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遥远的塞北万梅山庄。
他曾无数次梦见和叶孤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那人年纪更大些,但五官分明一模一样。
那么,他现在是不是把对梦里人的感情,转移到了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看着一直盯着他,久久不语的西门吹雪,忍不住出声道:“怎地这么看我,倒像是第一次见我一样?”
西门吹雪却突然问他:“三年前,我从济南回万梅山庄的时候,你站在门口,想对我说什么?”
叶孤城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失态过,握着西门吹雪手腕力道颇大,连声问道:“你看见我了,什么时候看见的,你是一直都能看见吗?”
西门吹雪却不说话了,突然靠了过来,把脑袋放进叶孤城颈窝里,闭上眼睛就这么不动了。
他常常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场景,今天想真正尝试一下。
叶孤城在颈窝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呼吸和温度时,心跳和呼吸同时停止。
他不敢置信又有些担心,还不想出声打断。
片刻后还是控制着呼吸,压着声音道:“西门可是困了?”
他将西门吹雪揽进怀里,双手搂着他靠在塌头,抱着他拍了拍背,“既然困了,那就睡,我就在这里。”
等破涛汹涌的心绪终于平静,他才能开始好好思考。
怪不得他在济南见西门吹雪时,一开口就是要和他比剑。
怪不得在船上时却任由他上下其手,他还以为是因为当时晕船又认出他是济南那人的原因。
却不想,原来那天西门吹雪真的看见了他。
原来如此,那他真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