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昌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怒火:“没了那块风水宝地,我只好另外再找地方,最后选中了清河村。”
“我让人告诉那个叫阿兰的女人她妹妹已经惨死的事情,本想借她的手毁掉村子,再利用村民的怨气和蛊虫举行仪式。”许家昌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没想到那个废物,花了三年都没成事。”
“后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人引荐了齐城的章五,说什么能够续命。呵,那些粗浅的法子,怎么能跟贵人传授的秘术相提并论,只能说是勉强能用罢了。”他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表情,“更糟糕的是,章五那个蠢货竟然为了续命闹出了不小扯出的动静,反而让我的情况雪上加霜……”
许家昌忽然直勾勾地盯着石昧,浑浊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让我发现了你这个完美容器。”
又一次听到“容器”,尽管石昧被他盯得脊背发寒,还是忍不住问:“你、你说的‘容、容器’是什么意、意思?”
“人的□□不过是魂魄的载具,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那口阳气支撑着魂魄。”许家昌身体前倾,枯槁的面容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但是,我的魂魄经历了太多,即使是普通人的身体中的阳气对我来说也太过强烈。”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石昧,“而你,天生的极阴之体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完美容器。”
“抱歉。我、我也只有一、一个,恕、恕不外借。”
许家昌听到回答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暗红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上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咳咳……这可由不得你。”许家昌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是极致的疯狂,“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
石昧心中警铃大作,试图逃离会客厅,却惊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他低头一看,地面上不知何时浮现一个法阵,符文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小腿处。
见石昧挣脱,许家昌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个锁灵阵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石昧懒得理他,专心按照之前南流景教过的方法寻找阵眼所在。见状,许家昌放柔了声音:“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身体让给我,我捐一个亿给紫云观,而且每年在卷一千万香火钱。”
他艰难地挺直佝偻的脊背,做出一副慷慨模样:“我还可以请高僧为你超度,保你来世投生富贵人家。”许家昌似乎被自己的“仁慈”感动了,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流下。
脑残。
石昧在心里骂了句。这老东西把夺舍说得跟做慈善似的,实在有钱闲得慌可以去捐个“感动XX年度人物”候选人,到时候可以被高中生写进作文里,不更是精神意义上的永生?
“不满意?我可以再加两千万,不,五千万!”许家昌见他不语,急切地补充道。
石昧想知道,许家昌到底能出到什么价,于是假装来了兴趣。
许家昌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浮现出希望光芒,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我可以把所有身家都给你!只要你点头,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协议!”
就在这时,会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得跟林正英差不多的道士拖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随手把人扔在地上,冲许家昌说:“老东西,他耍你玩呢。”
石昧看着道士眼熟,想了下,才记起这人居然是当初在酒吧地下室被他们揪出来的那个干巴道士虚竹。只是此刻的他褪去了那日的猥琐怯懦,让石昧险些没有认出。
而那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竟然是南屿。
许家昌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轮椅扶手,视线在虚竹和石昧之间来回确认:“他说的不是真的,对吧?”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冀。
石昧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昏迷的南屿身上,看到南屿胸口还有起伏,稍稍放下心后,冲许家昌点头,漫不经心道:“对,骗、骗你的。你、你太老了,魂、魂魄说、说不定都、都有老人臭。”说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我、我有洁癖,受、受不了。”
石昧嫌弃的表情和话直捅许家昌心窝,气得他浑身颤抖,但想到等下要怎么处置这个嘴欠的小崽子,许国明硬生生压下了怒气。
“虚竹!”许家昌转而看向干巴道士,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来了?祭坛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虚竹笑得幸灾乐祸,“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简方和许岐那两个‘祭品’跑了。”
“什么?!”许家昌听到这个消息目眦欲裂。
虚竹狠狠踹了南屿一脚:“本来都抓住简方那个小骗子了,结果他跳出来捣乱,让许岐也跟着简方一起跑了。”虚竹话锋一转,“不过这次先生来了,亲自布置的祭坛,还逮到了只偷摸捣乱的‘害虫’,正好可以和这小子一起当做祭品,就是效果会打些折扣。”
石昧注意到,虚竹提到‘先生’时,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崇拜,看来这位“先生”也不是什么善茬。
听到有补救计划,许家昌紧绷的身躯稍稍放松下来,但还是有些焦躁:“那还等什么?赶紧带我们去祭坛。”
“急什么,时间还早呢。”虚竹看向石昧,脸上满是怀念,“上次见面情况比较特殊,没能跟你聊两句,趁现在有空咱们唠两块钱的?”
石昧怀疑今天黄历上是不是写着“宜聊天”,怎么每个人都想跟自己聊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豆丁,跳起来还没我膝盖高。”他用手比了比,感慨道,“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语气熟稔,但石昧在记忆里搜寻许久,还是对虚竹毫无印象。许家昌也诧异地看向虚竹,表情显然不知道虚竹认识石昧。
而且,虚竹虽然人长得干巴,但仔细观察后会发现,他其实意外地年轻,甚至看上去最多比石昧年长个十来岁,所以,瘦加法令纹真的很显老!
“哎呀,居然忘了你的虚竹哥哥吗?”虚竹忽然捂住脸,夸张地假哭起来。
石昧长这么大,这是他碰到的第二个奇葩,第一个是当初的南流景,现在已经回归了正常人行列。
虚竹从指缝里偷瞄石昧的反应,见对方无动于衷,索性停止了假哭。
“没意思。”他撇撇嘴,随即又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兴奋地问:“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是谁?”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下,石昧猛地抬头看向虚竹。
父亲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从小被师父捡回紫云观的他就像孙悟空一样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身世。
不过因为在紫云观里有师父吕水子和师兄吕临的照顾,让他从来没有因为“孤儿”这个身份而感到过迷茫。
可现在,虚竹却说他有父亲。
石昧只觉得胃部剧烈痉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酸水已经吐了出来。
虚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悻悻道:“倒也不用高兴成这样。”
虚竹走到他身边,再次露出诡异的慈爱表情:“虽然你马上就要被夺舍了,但作为长辈,不给点重逢的见面礼实在说不过去,再加上,刚刚把你给恶心吐了,更要给点赔礼。”
石昧听到他说的话,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虚竹从身侧拔出长剑,寒光上过,石昧的上衣应声碎裂,藏在袖中的铜钱剑掉在了地上,但石昧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本能地捂住胸膛,满脸震惊,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石昧:???!!!
许家昌:……
“别怕,我有分寸。”虚竹笑着用剑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涌出。他用另一只手沾上鲜血贴上石昧的后背,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东西。
虚竹手指贴上的瞬间,石昧像是被烫伤般弓起了脊背。后背上感觉像是被烙铁烫出了无数伤口,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试图钻进他的体内。
直到虚竹画完最后一笔,石昧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冷汗。他腿上一软,重重跌倒在地,剧痛前仆后继地向他袭来。
“奇怪。”虚竹皱眉盯着自己的“作品”,自言自语道,“不该是这种反应,难道是哪里画错了?”说着,想再找补两笔。
“住手!”许家昌厉声道,紧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你做了什么?别把他搞坏了!”
虚竹一脸无辜地说:“他师父的封印不太行,害得着孩子一直结巴,我给他换了个新的,这样你以后也能说话利索点。”
石昧强撑着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哑声问道:“你确定没解开封印?”
虚竹眼神飘忽,心虚地绞着手指:“这个嘛,应该没有吧?”
石昧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确实没有上次在齐城解开封印时那种要被能量撑暴的感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全身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虚竹走近。
“时间差不多了。”许家昌声音有些沙哑,“带上他们,去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