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楼醒的时候,时颂睡得还很熟,他看了一会儿时颂脖子上那道疤,很长一道,看着有些惊人,伸手轻轻摸了摸,只感受到比正常皮肉更光滑些的疤痕触感。
起床做早餐,顺道看了一眼手机。
有三十多条短信,均来自于陌生号码。不用标注只看内容也知道来自于施宜,内容反复又乞求,生气时诘责,傅沉楼,你是不是也提前找好了下家。悲伤时又恳求,傅沉楼,我不接受,我离不开你,我不会有下一次。
傅沉楼思绪不着边际地想起来八年前,施宜第一次出轨的那次。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但是因为施宜复读了一年,所以傅沉楼进公司了施宜还在大二。
因为能力突出被调来常州的总部,他们总是聚少离多,甚至有一次接近半年没有见上面,在他调来的第二年,施宜就出轨了。
是意外发现的,他被宠坏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多仔细掩藏,也没有想到就那么巧傅沉楼看到了那个男人给他发的聊骚信息。
傅沉楼看见他的撒娇抱怨。
他和男人控诉,说男朋友好闷,只知道提供经济支持却没有办法给予情绪满足,这样和ATM机有什么区别,语言直白的血淋淋。
对面男人赤裸的问施宜,你男朋友难道不能满足你?施宜说可以,下一条发的照片,尺度大的惊人。点开是近乎是媚痴□□的语气,可是他根本不喜欢做,想让哥哥来嘛。
下一条消息隔了三天左右,对面男人发来一个视频,封面已经揭露了主人公。男人说,飞一千公里睡你一遭值了。施宜回他,哥哥好厉害。
傅沉楼冷静的看完了全部,最后看到施宜给对面男人的备注。
周三,17,4。傅沉楼在那个周三的三天刚给施宜过完生日。
呆坐了一会儿,傅沉楼点进了那个视频,冷眼看着施宜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媚态横生。
傅沉楼没有觉得情绪波动的很厉害,他只是冷静的去检查了身体,然后回来就意外地发现,他硬不起来了。
很突然,比傅沉楼本人还觉得突然并且无法接受的是施宜。
他几经尝试,但是傅沉楼确确实实硬不起来了,那个器官好像不再属于傅沉楼本人,任何行为都没有能让傅沉楼有一点表情,他平静地看着施宜百般实验。
傅沉楼一言不发地跟着施宜去看了医生,但是并没有能够查出任何问题,久而久之的,施宜终于也放弃了。
他泪眼婆娑地趴在傅沉楼胸口哭,说老公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傅沉楼思绪却飘得很远,他们在一起一个月不到施宜就约他开房了,但是傅沉楼在他们一周年的时候才真的和他做。他对此远谈不上热衷,多是为了满足施宜,后来更是聚少离多,如今这样了,他也没有多在意。
傅沉楼没有揭开这件事,他只是很认真的和施宜说,他不在的时候,施宜要照顾好家里。
傅沉楼能够理解施宜的重欲,他实在不能很好的满足施宜,于是把底线放低了,只要施宜不把人带回家,或者说,不动心,傅沉楼就愿意维持现状。
这个圈子恋爱实属不易,何况他算是施宜的初恋,一谈就是三年,傅沉楼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弃这段感情。
可是磕磕绊绊的又坚持了七年,如今他们却还是走到了尽头。
施宜打了很多个电话都因为他静音没有接到,傅沉楼想了想,还是没有回拨过去。
也许施宜这次真的悔过,他从来没有向傅沉楼低过认过错,这次却哭求的近乎卑微,但是傅沉楼确确实实不想再把底线往下移了。
粥盛出来的时候时颂刚好出来。他只穿了一件傅沉楼的衬衫,袖子长的盖过指尖,衣摆的长度勉强盖住屁股,时颂睡眼朦胧地坐下来,径直想趴下。
“去刷牙,”傅沉楼扶住他一点一点的脑袋,眼神却还是忍不住落在那条疤上。
“不要看了,”时颂和他对上眼就知道他在看什么,瘪着嘴踮脚捂他的眼睛,语气闷闷的,“知道很丑,你不要一直盯着看。”
“不丑,”傅沉楼任由他捂着自己眼睛,沉默了几秒后说,“看起来很疼。”
时颂怔了一下,烫手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垂着脑袋,低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他的话:“也不是,也不是很疼的。”
傅沉楼伸手摸了摸,眼睁睁的看着时颂整个人都泛起红,睫毛都发抖,却强逼着自己不许睁眼。
“我去刷牙了!”终于没法再忍受下去,落荒而逃。
傅沉楼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再说话。
他一直是很沉默的人,在施宜面前,在常源面前,在徐嘉阳面前,在工作的时候,在私生活里,他都从来保持着缄默。三十年来,傅沉楼只在一个人面前结结巴巴的主动说过话。
可是早已经不是十二年前了。
很多未解的疑惑,傅沉楼在十八十九岁的时候歇斯底里执着的倔强的甚至冥顽不灵地寻找过答案,只是到最后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傅沉楼放弃了,走向了新的生活。
可是时颂又出现了,像十三年前一样,突然的,不容商榷地,走进了他的生活。
走进了他一片狼藉的现在。
傅沉楼蓦地笑了一声。
他难以自制的用恶意的想法来揣测时颂,也许他只是特意来嘲笑他的,已经沦为了生活奴隶的傅沉楼凭什么有底气觉得时颂是为了自己来的呢,也许他只是特意来讥笑,讥笑傅沉楼选了一条并不正确的路,于是也走向烂透了的结局。
他不觉得时颂这些年会等他,只凭着那见过寥寥数次的面,他也不要时颂等他。时颂凭什么等他呢,他甚至快毕业时才会写对方的名字。
可是傅沉楼却还是漫无目的的开始想,想到很远的日子,想到十二年前去,想到只见过不超过二十次面,想到时颂,到底知不知道他那时的心意。
时颂慢腾腾地出来,坐下来后偷偷地看他,沉默的气氛把空气都变得逼仄,时颂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开口,鼓足了勇气似得:“傅沉楼,你有没有…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想不明白,也好似想不起来了。
傅沉楼看着他,很平静的回答了他:“没有。”
“吃饭吧,”傅沉楼说,安静的在时颂对面坐下来。
时颂怔了怔,表情的失落完全掩不住,可是他还是乖乖的应了好,认真的开始吃饭。
傅沉楼看着他进食,却在时颂也忍不住抬头看他时又低下头,抽了一支烟出来叼进嘴里。
“我要去趟公司,有个项目没对接好,你中午自己吃饭,不要等我。”
时颂懵懵的看着他。
“听到吗,”傅沉楼面无表情的沉着声音重复,“不要等我吃饭。”
“干嘛那么凶,”时颂委屈地抱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