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嘉致稍有停顿,随即梨涡更深,“是啊。”投向云知的眸光有点特别,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宝。
这……这还是之前那个纨绔寇家小少爷吗?
云知用力感受了下,未觉察到恶灵的气息。
难道是精神分裂?遭受恶灵惊吓之后生出第二人格?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寇嘉致主动添加云知微信,云知没拒绝,顺便自我推销起来:“除了驱灵,我还能帮人看风水,安保工作也干,有活都可以找我。”
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腔调,寇嘉致惋惜道:“云小姐生得这么美,做的却都是辛苦工作。”
“工作不分贵贱,有工作干就不错了。”
“言之有理。”寇嘉致随手端起桌上的香槟递给云知,自己也拿起一杯,与她轻碰,“敬热爱工作的云小姐。”
云知挑眉,抬起下颌抿了一口。
“欢迎各位嘉宾的到来,本次晚宴即将开始……”
主持人上台致开场白,场内的灯渐渐熄灭。
闲聊终止,趁着众人望向主舞台的功夫,时铭没打招呼悄摸溜走,云知瞟见,扯起唇角快步追上,轻撞了下他的胳膊,在那慌乱的目光中低语:“跟我来。”
姑奶奶发话,时铭只得灰溜溜地跟着。
在廊厅寻了个无人角落,云知守着出口,向里面的人射去死亡凝视,“你和寇嘉致熟吗?”
面对抱臂而立、压迫感十足的云知,时铭头埋得更低,“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寇总与以前判若两人?”
时铭这么问,说明他也有同感,云知嗯了声,“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小的不太清楚,我前阵子跟着裴大人去了趟执灵司,又在审判司待了两天,我也是刚见到寇总。”时铭半佝着身子,虽然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但他的态度是积极的,分析道:“您说,他会不会是被恶灵鸠占鹊巢了?”
“他身上有没有恶灵气息你闻不到吗?”云知反问。
“啊……”时铭弱弱道:“小的……小的是B级,感知不到恶灵气息。”
生无可恋地吐了口气,云知再问:“共灵术呢?他会不会是和别人共灵了?”
“据小的目前所见,共灵术只能与树灵共灵,不过……”
“不过什么?”云知不耐烦,“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很猥琐。”
“不过,”时铭搓搓手,“小的略懂一点命理,之前寇总让我帮他看过命格,他有贵人运,说不定是遇到贵人,打开灵智,让他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算命?”云知将信将疑,一手叉腰,另一手递到他眼前,“你也给我算算,看你准不准。我记得……你上次说,说我是天煞孤星?”
一下子噤了声,时铭偷感很重地讪笑起来,“大人,小的那是口出狂言。”
他象征性地打了两下嘴,看得出来没花什么力气。
云知重声再道:“给我算算。”
拿起云知的手,食指在她掌心纹路上描摹了几下,时铭眉头紧锁,有些汗流浃背,“您……您……”
“您”了半天,下文不出,看来不是好结果。云知收回手,“还是天煞孤星命?”
时铭从口袋抽出一条手帕擦着额头,“大人,您也无须太过介怀,命格处于无尽变化中,今日是这般,也许明日遇到一个变数,又会变成那般。”
云知想,就像那杯奶茶,是她与顾慎之关系的变数。
可她已经有家人了,还是天煞孤星命吗?
从时铭这问不出什么,云知放过他,教育道:“你既然想长生,就要远离那些恶种,你那么大岁数了,应该比我更懂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少惹事,多做好事。”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和他们斩断联系,往后只追随您和司徒大人,还有裴大人!”时铭拱手鞠了一躬。
一时分不清他是恭敬还是阴阳怪气,云知憋住给他一拐肘的冲动,挥手,“走吧走吧。”
得了应允,时铭小碎步溜得飞快。
回到大厅,正在进行拍卖环节,司徒翎给云知留了座位,于是她成了全场唯一一个入座的保安,加上那过度飒爽的气质,吸引无数目光。
台上的拍卖品太寻常,司徒翎不感兴趣,低头与同桌俩人八卦:“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苏汀长得很眼熟?”
严岱:“他是童星出道,作品很多,你也许是看过他的作品吧。”
“我是觉得一看他就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好像吃饭被噎到,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急得司徒翎抓耳挠腮。
云知冷声接话:“像苏棠。”
“对对对……”司徒翎眼睛放光,“就是像苏棠!嗬。果然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因这句话,严岱偏头朝苏汀望了眼,台下光弱,即使是坐在晦暗中,他亦如星子夺目。
客观来评,那张脸的确是出众,可要说和苏棠相比……
“不像。”
司徒翎解释:“我们说的不是苏棠成人状态的这张脸,这张脸是……”
紧急刹住,他避开那个敏感的名字,改说:“我们是说苏棠幼年状态的那张脸,你见过吗?”
“见过。”严岱仔细回想他与苏棠初次见面的场景,随后再度坚定道:“不像。”
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徒翎不理会他,扭脸兴致冲冲地对云知说:“而且,他俩都姓苏,会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云知抿唇不语,严岱道:“苏棠说她的名字是……”瞟了眼云知,严岱也选择不提那个名字,道:“别人起的。”
“对,是……是别人起的。”
揉着太阳穴,云知手指在桌面轻点:“你俩在打哑谜吗?”
司徒翎瘪嘴,“嗐,不是怕你伤心嘛。”
重重闭了闭眼,云知舒了口气,提起两边苹果肌,做出微笑表情,“虽然你俩的行为像是有毛病,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为我着想。”
顾慎之教的,要对别人的善意及时回馈感激。
低脸默了会,再抬头时,司徒翎热泪盈眶:“苍天啊,大地啊,你居然能说出感谢我们为你着想的话,云知,你真的长大了,我好欣慰啊……”
“……”
在他们乱七八糟闲扯时,顾慎之正在五十多公里外觅食。
晚上加了会班,七点四十走出大楼。
这班本来可以不加,可一想到家里没有云知,就还是加了。
加班结束,饥肠辘辘。
等不及回家再吃了,肚子里的小东西在用频繁的跳动表达不满,顾慎之受不住折腾,随便进了家不用排队的面馆,点了两碗面条。
找了个背靠窗户的方桌坐下,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只有同事群里的消息。
与云知的对话框里,还是他上午发去的【午饭吃了吗?】
云知这人,一旦离开视野,就如同人间蒸发。顾慎之耷拉下脸。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她的小崽子。
兀自不开心了会,顾慎之点开相册翻出之前的合照。
照片中,他与云知坐在旋转木马的马车里,俩人之间隔了一拳距离,云知笑容灿烂,他也是努力扬起了唇。那是他们初次约会,后来总是在忙各种各样的事,说好的“下次约会”一直未能实现。顾慎之记下,等她有空,一定要再好好约一次会。
一张张照片翻着,顾慎之回味着曾经的欢喜,可很快,心底又波涌起若隐若现的落寞。
不知怎的,今天格外想她。明明只分开了十来个小时。
“Aethon?”
暌违已久的名字响起,顾慎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名字,直到曾经一起来地球的队友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眼前这张别离六年的面庞,他才震惊地唤了声:“Orphiel?”
“副队,真的是你!”
被唤做Orphiel的女人有着一张甜美的娃娃脸,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话音落地的同时,眼眶瞬间红了,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咧开嘴仰脸哭嚎起来:“副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毫不意外,他俩成了店内焦点。
顾慎之手足无措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Orphiel,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落地玻璃外,两位格子衫同事正举着手机对准他的侧脸。
“别哭了。”顾慎之接连递去几张纸巾,都很快被团成纸团扔进垃圾桶。
哭了十几分钟,Orphiel才逐渐成痛哭流涕变成抽抽搭搭。
顾慎之深深叹了口气,Orphiel再哭下去,他都想哭了。
面条端上桌,他推给Orphiel一碗,“饿了吧?吃点东西。”
“副队,你是特地给我点的吗?”Orphiel泪目。
眼见泪水又要奔涌,顾慎之立刻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副队,副队……”Orphiel撇嘴,“地球的生活太苦了,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要上班啊?副队,我想回家,我不想上班了……”
顾慎之哭笑不得,只能说:“先吃吧。”
通过Orphiel断断续续的叙述,顾慎之得知,她现化名钟暖,六年前,飞船损坏后,她降落到一个名为花萝县的小县城,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开始打工,端过盘子,卖过衣服,最后去了市区的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最近因分部撤离,被调来总部。
虽然哭得伤心,但丝毫不影响钟暖的食欲,边讲边吸溜面条,一碗接着一碗。
在吃第三碗时,她含含糊糊地说:“地球千不好万不好,食物是好吃的。”
顾慎之笑了笑,目光又不自觉飘到手机屏幕上,还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消息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