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天天安稳地过着，只是宋雯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了。她最近鼻血流的越来越频繁，迫不得已住了院，每天躺在病床上接受化疗，叶音和叶声也就家里医院两头跑。

某一天，宋雯午睡醒来，听见走廊外有争吵的声音。

一个声音是叶音，一个是叶声，还有一个……宋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那个声音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宋雯拧开病房门把手的手都有些颤抖，她猛地推开门，看到了贯穿她半生的三个男人，都姓叶。

叶音，叶声。

…………叶显阳。

宋雯的眼睛“唰”一下就红了，她张口语言，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手抖得更厉害了。

啪嗒。

一滴鲜红的血落在了医院洁白瓷砖地面上，宋雯有些失神，都忘了把鲜血擦去。

叶显阳看到宋雯流了鼻血，愣了一瞬，而后不顾叶音和叶声的阻拦，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宋雯的腰，动作娴熟得像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

宋雯回过神来，往后推了半步，抬起插着吊瓶的手背把鼻血擦干净，让叶音和叶声先离开，而后用她那双通红的深眸直视着叶显阳。

叶音忿忿地瞪了叶显阳一眼，被叶声拉着退到了一边。

“雯雯，我…………”

宋雯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这个称呼只有爱他的叶显阳才可以喊，眼前这个跟她爱人重名的人不配。

啪！

宋雯没有耐心、也没有欲望去听他的长篇大论。她的手还扬在半空中，手背上沾满了鲜血，滞留针管里也回了血，不过她不在乎，依旧直视着自己数年前的爱人，神色不明。

叶显阳被打懵了一瞬，在他的印象里，宋雯从来没打过任何人，永远温柔体贴，永远宽容大度。

不过他想错了，他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是因为他印象里的宋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而当时的叶显阳也爱宋雯爱到极致。

宋雯放下自己的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正常平稳：“叶显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现在请你离开，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叶显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叶音没给他机会，直接拽着他的领子到了走廊上，手指间的力道越来越重，叶显阳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初抛弃的那个体弱的小儿子想要在医院的走廊上掐死自己，而当初迫不得已带出国被自己扔在寄宿家庭自生自灭的大儿子冷眼旁观。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叶音瞠目欲裂，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眼看叶显阳即将昏阙，叶声才上前把叶音拉开。

“好了好了，小音，冷静。”叶声一下一下地抚着叶音的背，而后冷眼看向叶显阳，一字一句地说：“叶先生，请你离开，不要再来烦我妈。”

叶显阳还想说些什么，都被叶声给狠狠瞪了回去，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叶显阳早就死了一万次不止了。

“妈，你没事吧！”叶音看着一手血的宋雯，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宋雯勉强笑笑，摇头道：“没事。”

“哦对了，叶……先生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宋雯问叶声。

叶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公司破产，那女人跑了。”

只需9个字，剩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宋雯不自觉的心理性恶心。

“小音小声，你们先出去吧，妈妈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叶音还是不放心，迟疑道：“妈，你手上的血……”

宋雯说：“我一会儿会处理的，妈妈现在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音也只能作罢，拉着叶声走出了病房。

“叶声，谢谢你。”叶音突然说了一句。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叶声把他抱在怀里安抚。

叶音强装镇定地笑笑：“叶声，我今天又控制情绪失败了。”

“我明明说好了要好起来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叶声，我是不是根本就好不起来？”叶音的声线有些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叶声怀里抖个不停。

真的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叶声，我好疼。”叶音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叶声让叶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手掌上上下下地抚摸他的脊背：“小音乖，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我在呢，你可以哭出来。”

叶音哭不出来，泪腺像是失去了功能一样，痛苦的情绪不再能够随着眼泪发泄出来，只能留在心里，堆积，挤压，刀尖残忍地磨着他的血肉，痛到他想去死。

“叶声，我哭不出来。”

“叶声，我是不是有病。”

“叶声，我是不是好不起来。”

“哥……”

“我是不是很恶心。”

每一句都是疑问句，但每一句都是陈述语气，因为叶音认为他实在陈述事实。

事实不需要去问别人，他没那么蠢，招人烦。

叶声也肯定会烦的，他也是人，是人就会被自己的病情所影响的。

叶声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

“叶声，要不我们……唔”叶音不敢抬头看叶声的脸，但是叶声抬起了他的头，几乎有些强硬地逼他直视自己。

“叶音，我说过我会爱你一辈子的，怎么，你是打算让我的一辈子只有23年吗？你是打算让我现在就死吗？”叶声几近凶狠地咬着叶音的唇，他第一次这么想把一个人圈在自己身边，揉碎，吞吃入腹，让对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开。

叶音的嘴唇破了口，一滴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叶声的唇上，与他的血融在一起，交缠不清。

“叶音，回答我，你想让我现在就死吗？”

叶音红着眼眶摇头。

他不要叶声死，他要叶声永远健康，他要叶声好好活着，叶声跟他不一样，他烂命一条无所谓，但是叶声不行，叶声不行。

“说话，说不要我死，别摇头。”

“不要，哥，我不要你死……”叶音急促地喘着气，抽抽噎噎地说。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滴到叶声的手背上。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