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临亦可不经常夸人。
他要是夸赞那就代表他真的认可那个人。
而现在,时临亦认可了我。
他说我聪明。
我心里在幸福地冒着泡泡,五颜六色五彩缤纷,泡泡千奇百怪,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愉悦欢乐。
托时临亦的福,我平生第一次住酒店。
时临亦要了一间高层房,最高的地方可以看清公园全貌。
我趴在窗户边上,满眼艳羡地往下望,“时临亦,这里好漂亮好漂亮啊。而且都这么晚了,还有路灯亮着。”
时临亦走过来看了几眼,纠正我说:“那不是路灯,是别人家。”
闻言我把脸贴得更紧了,冰凉的玻璃挤着我的脸,在我脸上压下一片片红痕。
“哦……现在才几点啊,起床了,你们这么辛苦的吗?”我扭过头看向时临亦,试图从时临亦的脸上看到什么。
然而我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时临亦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去休息吗?”我问,“时临亦,你赶紧拉上窗帘去休息。你又不像我随时都可以补觉。”
我兴兴拍了时临亦一下。
这一下直接拍在了他的头上,我不由自主地顺着发丝的方向揉了揉。
手感怪好的嘞。
时临亦唇瓣微动:“你能不能从我的头上下来,我的头不是你的窝。”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真诚道歉:“下次不会了,下次再摸我一定知会你。”
时临亦:“……”
我眼睁睁看着时临亦的嘴角抽了两下,对我彻底无语了。他随手把我放在床头后,他关上了浴室的门,洗漱去了。
我支楞地趴在床头柜边缘,两只脚翘起来,半打了一个滚。
我竟然摸到时临亦的头了,他的头发好软,好顺滑,是不是才洗过?
我漫无目的地想,直到浴室的门再次打开。
“咔擦”一声,恍惚听见了雷声。
一颗看不见的流星从我眼前划过。
我忽地发觉,自己的活动空间变大了。
——好神奇。
是什么原理?
不再局限30cm,而是更远更大的范围。
虽然我还是没办法离开本体太远,但是这是不是说明有朝一日我一定可以像花像风像海一样四处漂泊,不再受局限。
是不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可以变成人?
我满怀期待。
或许真有那么一天,时临亦说的话成真了。
我期盼着能够和时临亦一起上学。
我开心地把自己埋进臂弯,笑得合不拢嘴。
暗色完美的盖住了我的视线,臂弯里的空间又小又黑,密闭的没有多少呼吸的空间。
脑袋越发清晰,也越能听见水声。
喔……时临亦在洗澡啊。
我慢吞吞地想。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好像……时临亦今天没有给我擦身体。
习惯真可怕,每天都做的事情一旦有一天停了,就会感到不习惯。
我躺着,滚着,等着时临亦给我擦身。
等了不过一会,眼皮缓缓耷拉下来。
困。
……又犯困了。
我半阖眼,虚虚地凝望着房间大门,速度很是缓慢地扫向了浴室。
“时临亦!”我大声地喊,如愿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了,我道:“我先睡了!你记得擦钢笔!”
时临亦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来:“知道了。”
水声哗啦,我安心地闭上眼睛,跟着水声一起入睡。
*
时临亦熟练地擦拭钢笔,我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温和舒暖的气息。
我靠在时临亦身上翻了个身,只觉得时临亦像太阳光一样暖和。
“时临亦。”我小声地叫了一声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反正没等到回应。
我更小声地叫了一声:“时临亦,你累不累啊。”
歪着脑袋,阖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忽然地,我闭着眼睛看到了时临亦哭泣的画面。
他的面前没有人,但有嘈杂的人声。
不同于以往的梦境,在这个画面中我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视野是歪斜的,时临亦也是歪斜的。
我以为是幻觉,是视线朦胧时产生的涣散,于是我用力地、努力地闭上了眼,希望这个幻觉快点消失。
但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耳边依然传来嘈杂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很烦。
很恶心。
胃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我僵硬着身体,无法自控。
怎么回事?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竭力想脱离这个梦境,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流动,手背青筋突起,青色的经脉隐隐若现。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动弹。
我仿佛被困在了某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强制我,控制我,让我如同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实在挣脱不得,我两手一摆,躺平任眼前这些画面继续进行。
梦境中的时临亦眼圈通红,头发跟枫叶似的红火,桀骜不驯地被风吹开,露出流畅的侧脸线条和饱满光滑的额头。
他唇瓣嗡动,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听不见,耳边嗡鸣,覆盖了所有的噪音。
我闷哼一声,脑袋剧痛,仿若一根针、一个锥子,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穿骨而过。
巨大的痛苦之外,格外清晰的是时临亦的声音。
“姐夫,你看到姐姐了吗?”
我猛地坐起来,嘴巴比脑子快,脱口喊了句“时临亦”。
时临亦低低地回了一声,问道:“喊我干什么。”
余光瞥到时间,我怔然:“你没睡吗?”
时临亦:“睡不着。”
“你怎么不叫我?”
时临亦看我一眼:“你最近不是很奢睡吗,想着你可能不太舒服,或者和我们不一样,就没叫你。”
我愣愣回:“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我奢睡?
时临亦向来聪明,可竟然连这个都猜出来了。
时临亦:“我最近很少听到你的声音,你说话的次数也变少了。你说过,你要睡觉。思浔,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在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知道。所以你只是睡着了。”
我张开嘴瞪着眼睛:“时临亦,你是个细节怪吧,那么细心干什么。你猜对了,我确实在睡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特别容易犯困,止不住的犯困,明明这几天我也没累着,都好好休息了还是会犯困。”
“我刚刚不是睡了一会吗,然后我梦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我斟酌语气,尽量用淡然的口吻说道:“我又梦到你了。”
时临亦重复:“梦到我了?”
我肯定:“对。梦到你了。其他画面我看不清,唯一看清楚了的是你。你还是红发,穿着白衬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衬衫脏脏的,像在地上滚了一圈。”
时临亦瞳孔微缩,问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摇头,叹气:“你哭了。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没看到……对,还有一个,我听到你说了句‘姐夫’,不过我没看到姐夫长什么样。”
过了一会,时临亦同我说:“你应该看到我和姐夫一起谈话的画面了。”
我问:“那我怎么看到你了呢?我那个时候是歪着的,动不了。”
时临亦沉默,说:“你在对面的凳子上,不在我这里。”
我呐呐:“哦…这样。”
“那我——”
时临亦一掀被子,右手往外面捞了一把,准确无误地连同我一块拽进了被里。
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睡觉。”
他把钢笔放在了枕头旁边,一只手压在了上面,掌心贴在钢笔上,侧脸干净祥和。
我懵懵地坐在时临亦手背上,眨着眼看他。
时临亦唇瓣动了一下。
“……对不起。”
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响起,传进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你做对不起的事了?”我眯起眼睛,质问道。
时临亦抿抿唇:“不知道。”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什么?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你跟我说对不起?时临亦你想拉我下水你直说嘛!我又不会说你。”
我呼气,鼓起脸颊:“你瞧,你自己都说不上来,就这还要跟我道歉,你在想什么呐。”
用力点了点时临亦的脑袋,哼声:“我不接受哦,我拒绝黑锅。”
“你没对不起我,你不用跟我道歉,懂?”
我叉腰,理直气壮,自觉霸气侧漏。
或许我有那么丁点适合当个雷厉风行的霸总。
经过这么一遭,我没了困意,看着时临亦闭上的眼,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伸出手在时临亦脸上滑了一下。我超级有分寸地没用力,时临亦感觉不到我的触碰。
接着我坏心眼地将手指按在了时临亦的眼皮上。
“应该不疼的。”我喃喃自语。
还是担心时临亦痛的。
我飘到时临亦的身上,梭巡目标。
第一目标是头发,软乎乎的,有一种家的感觉。第二个目标是脖颈,因为可以听到时临亦的心跳,而且那地方暖洋洋的,很舒服。第三个目标还是时临亦。我发现时临亦简直是个宝藏。
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多值得挖掘的地方了。
喜欢。
太吸引我了。
我真想每天都在他身上睡。
我抬起头点了点下巴,突然意识到这个想法完全可以实现。
时临亦从来没说过不让我上他身,更没有让我乖一点。
面对我爬上爬下到处拱窝的举措,他丁点怨言没有,甚至会找更好的角度让我爬的顺利。
之前活动空间还小的时候,时临亦为了让我更舒服,通常都是弯着腰写字的。
为的就是我能躺在他头上。
我弯了弯眼睛,从时临亦头上滑下来,悬空在脸颊旁边,重重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时临亦,谢谢你!”
他没睡着。
我感觉的到。
所以我就是故意的。
想让时临亦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时临亦,你真的很好很好,你知道吗?”我在他耳边细细碎碎地说,“知道也没事,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
像我喜欢我的本体我的长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