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司不知道，问他这个问题跟问他有了一千万该怎么花一样。任何没有亲身经历的问题，都无法锚定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如果回答不上来，又显得他太逊了。

邱司踩着拖鞋挪近屋子里唯一有镜子的地方，卫生间。立在破碎的镜子前，审判自己的脸。

鼻尖贴在镜片上，微微仰头，邱司清晰看到夏刁口中所说的唇珠。

微薄的上唇，因为这一枚饱满的唇珠显出肉感，自己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吧？

“唇珠……”

等待了许久，夏刁也不恼，继续将邱司带入更深的幻想。

“我从背后抱紧你，左手轻轻捏住你腰侧，侧头靠在你肩上。”

邱司忍不住回想起昨晚，夏刁就是这样抱他的，很重很用力，像根铁索一样缠绕着他。

“呼吸碰撞之间，我轻吻着你的左耳垂，小巧的耳垂和柔软的嘴唇摩擦，吻从耳垂慢慢滑向脸侧。”

“你慢慢扭过头，与我鼻尖相抵，然后我先亲吻你的嘴角，顺着唇线慢慢移动。”

“最后缓慢地吮吸那枚圆鼓鼓的唇珠……”

描述的画面实在是血脉偾张，邱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听到对面毛巾擦拭头发的摩擦声。

惊觉夏刁竟然能一边跟他调情，一边还能分心擦干头发，而他像个受惊的雏鸟，呆呆立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邱司飞快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利用外界的强势介入，打断自己越陷越深的幻想。

夏刁像听出了邱司的动静，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有反应了？”

低头瞄了一眼，邱司很坦诚面对此刻自己的状态，“是。”

水流冲过面盆，流向下水道。邱司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扰，他好像越来越不能在和夏刁的语聊中保持绝对清醒。

总是这样，一半沉迷一半犹豫。

“或许……我说如果，要不要见面？”

夏刁的话像平底投下一颗大雷，手机一滑，差点掉进满溢而出的水池中。

“说不定我们很合适。”

虽说主播线下见大哥的事海了去了，只是他和夏刁的关系，是完全的单面镜。

邱司完全清楚了解、知道夏刁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什么品行的人。

而夏刁对线上的他，线下的他。大概只有模糊认知里的声线符合他癖好的陌生人，以及没怎么说过话的同校同学。

说合适未免太过牵强。

何况，真要让夏刁知道他就是躲在手机后面，张口跟他要七要八的语聊主播，他的躺着割韭菜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邱司顿了下，用很犹豫的态度开口，“好像太早了一点。”

话题刚落，电话陷入极深的沉默。

邱司突然有些后悔。他似乎拒绝的太干脆了，那两句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夏刁的真心，但不真切。

如果真的和夏刁见面，也许夏刁真的会喜欢他吧？

夏刁对线上的他的热情不是假的，对线下的他的兴趣也不是假的。

即使是逢场作戏的心动，刹间那迸发的真情又怎么不作数呢？

那他呢？

邱司反问自己，喜欢夏刁吗？

夏刁终于开口了。一派轻松自然，说着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话。

“没关系，以后再说吧，早点休息。”

说罢不等邱司回答，电话挂断传来一阵忙音。

手一松，沉闷“咚”的一声，手机砸向床垫。

邱司卸下全身力气，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躺在床上，出神地望向天花板。

今晚之前的他，无比确定他对真实的夏刁毫无兴趣。

不过是个挥霍无度的愚蠢富二代，除了有点钱以外，一无是处。

如果仅仅以钱财来衡量一个人，那他是连钱都没有，又从何谈起卑贱的品格。

邱司眼神发直，嘴角抿成一条线，思绪飘向更远的地方。

而现在的他，似乎不复从前完全无视夏刁的心态。改变的一部分是什么呢？

如果只是欣赏□□，是不是到了该找个合适的对象宣泄这些无谓的原始冲动的时候？

邱司用力揉捏怀里的抱枕，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

原本浓厚的困意被夏刁突如其来的话击得零碎，实在清醒。

干脆不勉强自己入睡，邱司挪动身体找个舒服的姿势，捞起手机，胡乱滑动。

屏幕上跳出到账信息，除了一直允诺他的基本陪聊费夏刁还大发善心额外打赏了两千块。

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邱司赚了一个月的实习工资。

实在可观的金额。

邱司很难不想，或许真答应了夏刁。

无论是哪一种形式，装作作样的恋爱，图钱图色的包养……

自己最发愁的事好像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

邱司自顾自扯起个自嘲的微笑，为了钱卖了自己，算不算另一种形式，付出劳动赚取报酬？

铃声大作，邱司猛然回神，是黎漾来电。

邱司莫名烦躁不想接，自暴自弃片刻，还是乖乖按下通话键。

“黎律。”

黎漾没有半个字寒暄，直切主题。语气平淡至极，似乎不觉得半夜一点打电话安排工作有什么不对劲。

“明早八点到所里，我带你去拜访个客户。”

邱司一口应下，连去见什么客户也懒得问，左右不过是带他去干活的，见男见女有什么区别。

等电话挂断，邱司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王辉出差了，本周都在大洋彼岸康州拉皮条。既然王辉不在，黎漾能带他去见什么客户？

邱司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如果是王辉的客户，黎漾私自带他去见怕是不合适，除非是王辉授意。

如果是王辉和黎漾合作的客户，黎漾带他去勉强说得过去。

只是黎漾会好心好意把王辉分给他的饭，再分一口给他？

按黎漾和王辉的关系，本来黎漾分到的就少。要有这种好事，哪还能轮到他。

除了干活，他怕是没这个福分享受黎漾的二手资源。

关乎资源分配层面，不是他一个0资源入职的穷小子能说得上话的。

但在无关资源的调配层面，要说黎漾对他有多差，倒也不至于。

除了龟毛，除了偏执，黎漾还真没有恶劣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既然现在还有一份勉强称得上正式工作，实在没有必要委屈卖身赚钱。

黑暗中，邱司把被单蒙过脸，闪过昏睡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线上割割夏刁的韭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