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章纭目光相接的刹那，邱司猛然想起来，章纭是那天进到王辉办公室的四人之一。

犹记那天的四人还和王辉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和睦。黎漾不过是作陪的团队律师。

邱司脑袋发懵，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黎漾在撬王辉客户，同行之间一向最不齿的行为。

敛住诧异的情绪，邱司用出错概率最小的方式介绍起自己。

“章总好，我是黎律师团队的邱司。”

既然章纭见过王辉，那应该也知道黎漾还没有自己的团队。

所有配置给黎漾的人，不过是王辉安排给黎漾干活的。

章纭看邱司没有怯意，若有所思打量了片刻，转头问黎漾，“靠不靠谱？”

黎漾扭过头瞥了眼邱司，释放出强大的压迫力，继而转头回应，“靠谱。”

章纭浅浅点头，问起林萍，“林律师，我听说你在家族信托方面……”

“邱司，”黎漾没想到章纭直切主题，开口适时打断，转而对邱司继续说，“你去楼下便利店买包烟回来。”

黎漾基本不抽烟，邱司知道黎漾这是有意支开他，方便他们三个人谈话。

邱司赶忙拎起公文包，起身往门外去。

在邱司贴心把门关上前，办公室里的三人一言不发，似乎就在等待着他的离开。

邱司在一楼的咖啡厅坐了半个小时，直到黎漾发消息叫他到停车场。

一场见客户的工作，邱司似乎只是简简单单开口介绍了个自己就结束了。

来时路，回时路。一样的人，一样的场景。

车上却是愈发沉默。

林萍早已不见了踪影，邱司也不方便多问，沉默地等着黎漾开口。

行程过半，黎漾从侧边抽了瓶矿泉水递给邱司，这才缓缓开口。

“章纭这边是我私底下接触的，王律并不知情，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邱司低头不语，他确实看得出来，本也没有打算挑明。但是，没想到黎漾轻松看出他看得出来。

黎漾似乎不在意邱司没有回应，拿捏着可以告诉邱司的内容，娓娓道来。

“章纭要在海外弄一个家族信托，我们团队不是做这个方向的，我就找林萍一起做了。”

原来这才是林萍出现的原因，邱司全都明白了。

但邱司还是想不通，黎漾这么精挑细选避开王辉的日子，又是为了什么？

“章锋你还有印象吧？章纭是他女儿。”

从黎漾在章纭办公室里提到章乐公司驻场尽调开始，邱司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章锋姓章，章纭也姓章。章乐公司是玩具生产企业，长曜公司是设计公司。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邱司也不至于迟钝到连这个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项目算是章乐公司项目衍生出来的，后续可能需要你帮些忙。”

现有信息太过有限太太模糊，邱司没把握，忍不住在心里评估起风险。

如果王辉知道，如果被黎漾当枪使，如果违反职业规范……

他又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收益未可知，风险却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黎漾看出来他的顾虑，轻轻笑了，像哄小孩子似地开口。

“风险没你想象得高。”

红灯之际，黎漾歪头朝邱司似笑非笑，“你不是很在意留用的事……”

邱司知道自己已经上套了，一时半会儿是没有机会下贼船。

指甲嵌入手掌心，既然黎漾彻底把话挑明了，邱司也没有必要放过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黎律，我只想有活干，一直有钱赚。”

“当然，”

车子驶入熟悉的写字楼范围，车子停稳，邱司看到黎漾朝他张开双手。

“这是我给章纭的报价，给你10个点。”

邱司抿紧嘴角，内心极为挣扎。不可否认，他很心动，黎漾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前提是，你要在王律面前守口如瓶。”

雾气消散，阳光透过云层，晒在车窗边缘，晒在阶梯教师的门缝边。

邱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踩着铃声跑进教室，终于赶上了。

四下张望，眼尖瞧见倒三排贴着墙的地方，还有个空位。

门外传来任课老师打电话的声音，二话不说，邱司抓紧书包，一股脑儿直奔目的地。

空位边上，正是夏刁。

邱司站在过道边，犹犹豫豫。要么挤进去挨着夏刁坐，要么另外再找个位置。

赶忙低头给施南发了条消息，【你来了没？】

消息刚发出去，视线范围内，有个人影朝着邱司疯狂挥手。定睛一看，正是施南。

施南的状况没比他好到哪儿去，硬生生挤在一个靠着过道的小角落。一看也是来的很迟，费劲挤出了个位置。

教室内人声鼎沸，施南手指手机，邱司低头一看。

【这节课结课，平常来的不来的，今天都来了】

邱司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怪半夜失眠，害他起晚，现在连个位置都没有。

任课老师踏进门，看了眼满满当当的教室，朝着邱司开玩笑。

“同学，还不坐下，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上课？”

邱司尴尬地连连摆手。

没办法了，邱司一边小声说抱歉，一边拽着书包往最里头的空位挤去。

好在连夏刁在内的人都起身让他进去，邱司这才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讲台的老师先是正面评价大家按时上交课程作业，然后点着第一组上台。

邱司瞥了眼台上滔滔不绝的同学，他们是第六组，还早。

便从包里掏出电脑，快速在桌面上扫了一圈。

黎漾一口气派了一堆活，又没个优先级，邱司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做起。

手肘一扫，桌上的笔撞落在地，邱司弯腰想去捡。

夏刁抢先了一步，倾斜半边身子，伸手从地上捞起笔。

抬头的瞬间，和邱司头碰头，邱司捂着头往后撤身子。

邱司本想开口问问夏刁有没有撞疼。

奇怪的是，夏刁把笔放在桌上后，既不和他开口，也没有找他麻烦。

像没注意到他这个人可能是他认识的人似的，全无反应。

一反平常存在感十足的模样，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很，抓着手机不停回消息。

邱司脑中忍不住浮现，那晚夏刁问他的话。

“要不要见面？说不定我们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