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以为,我们二人被卷入魔界,是因于这两块玉?”
莫凌光收回岫玉,它如往常一样,被放置在贴近最靠近心口的位置,这是他周岁礼上,老祖特意为他带上的。
“羡前辈当初的异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或许也来到过这里。”
谢乐宴也收起岫玉,韫山河在其上镌刻了许多防御性阵法。虽说作为法器载体,岫玉过于普通了,但经过韫山河的雕琢,岫玉已然变成了天阶灵器。
两块岫玉的断面严丝合缝,可以很明确地知道它们原本同为一体,只是不知道羡雪沉是在何种情况下将这块一分为二的岫玉分别交到两位弟子手中。
“我去过东洲的魔界城,那里聚集了几乎整个东洲的魔修,”莫凌光道,“魔界城里有许多残破的上古书卷,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魔界圣城的内容。”
“圣城?”
“对,我记得那些卷轴上描述的是,巍巍圣城,如彼仙宫,渡我蒙昧,启我良日。说不准,我们现在就在这圣城里。”
“那这岫玉,就是打开圣城之门的钥匙。”储物戒与现世也不尽相同,相当于一个空间和容量都有最大限度的小世界,而谢乐宴在此之前,从未将岫玉拿出来。
“我们假设只有当这两块岫玉处在一个相对很近的位置才能发挥出它作为钥匙的作用,但我此前一直将我这半块放在储物戒中,也就是说这岫玉能够越过小世界的限制。”
谢乐宴话落,这一不算好消息的发现让二人心情同时凝重了些许。
小世界是诸天万界中的其一,如同点缀在空中的无数繁星,受到至高的天道法则的保护。
若是能越过法则的力量攫取小世界中的实物和阵法,那印刻在两块岫玉上的力量就远远不是普通大乘期以上的人力可以做到。
“看来那位羡前辈身上,还有好多未知的谜团呢。”莫凌光表情算不上好看,虽然他热爱在大世界的边界游走,但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动入局,只能成为棋盘上的棋子走一步看一步的滋味可不好受。
谢乐宴的神识异常凝练,也许与他过去的经历有关,他能够毫不费力地将神识展开到极远处,他隐蔽地观察着远去的忍冬和他的友人。
他的友人是很典型的话本里那种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不过因为聊到高兴的地方,那张青灰色的脸上绽开快意的笑,血红色的唇裂得老大。
二人没聊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无非是哪个地方的魔得了什么机缘,一下子修为窜上天去,一会儿又是哪个魔女看上了漂亮的小男魔,掳去自己的山头做压寨夫人。
安静祥和又平淡如水,仿佛在东洲某个冷清的角落里,两个普通的修士的聊天。
“看来这片空间里应当都是纯种的天魔,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有关人类修士的气息。”
谢乐宴收回神识,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莫凌光。
“天魔……”莫凌光皱眉,从回忆的犄角旮旯里拖曳出为数不多的印象。
“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东洲仅存的几个天魔都在魔界城里闭关隐世。老祖与我说过,他曾亲眼见过一个游仙境界的天魔大能去世,自此以后,魔修一脉就沉寂下去了。”
莫凌光就着话头提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天魔大能晏归亦。
“魔修本就较道修更加弑杀,他们多以血证道,更有甚者,还会杀害亲近之人以表无情冷心。难以想象这样的魔修会聚集起这样庞大的数量,还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城池。”
“既如此,我们二人在此地确实是寸步难行啊。”莫凌光不禁感叹道。
“再难也要回去,我答应了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回去的时候给他们带太行福地的特产呢。”
谢乐宴目光坚定。
莫凌光也不是一遇到困难就泄气的性格,二人一拍即合,开始合计接下去的计划。
待到月上中天,忍冬才踏着星光回到茅屋里。
二人像他离开前那样,安稳地藏身在小屋里,乖连动作和神态都像白日里一样,忍冬一下子有点恍惚。
“你们饿了吗,我来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忍冬到底还是拿出了东道主的热情,想为这两位初来乍到的道修朋友准备些魔界的特产。
“多谢,但是我们都辟谷,暂时不用……”
莫凌光的话音未落,忍冬又补上了一句。
“魔界的食物能够让道修吃下后改变气息的从而隐藏自己,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吃一点为好。”
“……你怎么会如此了解这些。”
谢乐宴忍不住问道。
忍冬远比他表面上的无害要更可疑得多,方才二人商讨之时,都提出了自己发现的忍冬的不对劲。
忍冬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重新组织语言。
“曾经,这里还是有很多道修的,他们和我们一起生活,是无比亲密的关系。”
忍冬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里面仿佛有许多无奈的故事,只是他暂时没有想和别人分享的欲望。
“好,那就拜托你帮我们准备一些。”
谢乐宴道谢道。
魔界的食物看起来很有特色,看不出原本样貌的灵植的块茎上点缀了特殊的绿叶菜,肉块都切得很大块,有种豪迈的气势。
“这是夸草炖酊兔肉,酊兔是魔界数量最多的野兽,未开灵智,又因为繁殖能力过强,很是泛滥。”
二人小口地尝试着这种前所未闻的食物,忍冬见随着食物的下肚,二人都露出浅淡的赞赏。
意料之中的反应,毕竟酊兔本就肉质鲜美,又自带着酒香,让人欲罢不能。
“既然有让道修隐去气息的食物,那应该也有让魔修的气息变得像道修的东西吧。”莫凌光举一反三问道。
“确实,夸草的伴生灵植玏龄草的功效就是你说的那样。不过玏龄草性寒且苦,少有人采摘。”
忍冬见莫凌光一碗见底,又接过他的碗为他盛了些。
他看着二人吃得尽兴,也露出欢快的神色来。
酒足饭饱后,三人坐在围坐在桌边闲聊着,主要还是二人询问魔界的事宜,忍冬耐心回答。
“如若我们想出门看看周边的情况,你看可以吗?”
莫凌光询问道。
忍冬点了点头,“本来这道菜就是为了让你们可以出门准备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几日还是有我跟着时再一起出门吧,等过了这几日你们再自行外出。”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乐宴看出忍冬语气里的斟酌。
“说起来也不算大事,就是魔主豢养的几个道修逃跑了,护法们这几日派人各处严查,我怕你二人面生惹人起疑。”
忍冬向他们解释道。
“你就不怕我们俩就是那几个逃跑的道修中的两个吗?”
忍冬摇摇头:“我见过他们,与你们不太相像。”
谢乐宴和莫凌光帮着忍冬收拾完屋子,又一道去了不远处的耕田,再回来时,仍是寂寂黑夜。
从忍冬的口中二人知道了魔界的时间流速也与东洲迥然不同。魔界的黑夜漫长,是白日的两倍有余,也因此魔界生长的大多数灵植和灵兽都喜暗喜湿。
黄皮子岭不是避世的桃源,只是忍冬喜静,一个人搬来寂静处独处。在不远处的村里,住着大几十户魔族,他们多是尖牙利齿或是矮壮的低等魔族,不过胜在民风淳朴,对突然出现的谢乐宴和莫凌光二人也表现得和善可亲。
又是一个短暂的白昼,忍冬照常与友人一道出门耕种,黄皮子岭负责今年的夜隐昙供给。
夜隐昙是魔界独有的一种灵植,与凡世的昙花相似,却珍贵无比。夜隐昙族群凋敝,只在黄皮子岭和丰声谷有较少的分布。
夜隐昙只会在一年中的隆冬时节开放,每年最寒冷的那一天,它会伴随着月华在渺茫的风雪中绽开花蕊。
开花时的夜隐昙会吸引来一种依靠夜隐昙花蜜为食的灵虫冰蜂。冰蜂可以不吃不喝好几年,只会在夜隐昙开花的时节汲取那一点点花蜜,酿成世间至纯的蜂蜜冰蜂蜜。
冰蜂蜜与寻常蜂蜜最大的区别是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重塑生灵的□□。
不仅如此,它还是大补之物,在整个魔界一价难求,几乎被魔王宫当做贡品所垄断。
去年丰声谷魔修们勤耕不辍,却没能将开花的夜隐昙奉上给魔主大人。虽然魔主面上不显,却实在生气,因此减少了对丰声谷的庇佑。
因此今年黄皮子岭的住民们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试必酿出最甜蜜的冰蜂蜜。
隐匿道修身份后,谢乐宴和莫凌光二人像两个初来乍到的普通魔修一样,平日里去镇子上散步,几乎到天黑才会回忍冬的住所。
谢乐宴耳朵很尖,在一次村里魔族交谈的过程中听闻了忍冬过去的一些往事,也明白了他缘何如此亲近道修。
忍冬看起来就是个少年模样,也确实没有到天魔成年的年纪,他也是来黄皮子岭不久。
据村长的妻子所言,他是从魔王城的方向来的黄皮子岭,估计祖上应该有贵族血脉。
在魔界,魔修们分为天魔和后天魔。
顾名思义,天魔就是生来就是魔族的魔修,他们大多天性弑杀。
天魔多以人的外形出现在人前,他们会将自己的原型封印在与人族相似的外表之下,做出仪表堂堂的姿态。
而后天魔就是阴差阳错走火入魔的修士,他们可能曾经是人,或者妖,他们入魔后往往会长出可怖的犄角或者图腾,只有修为精进后才能够自行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