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尽快摸清宁家现状,也为了减少魔修的不必要的伤亡,晏归亦很快就决定好由自己亲自出面,与拜雪旧部的头领相会。
他命令濮梦尽快写了一张拜信,同时动身往西北面的拜雪旧部驻扎地而行。
当然作为唯一亲眼见过这件事情的离恨天也跟随晏归亦一同前往。
段瑞桥起先是对这个荒谬绝伦的消息感到怀疑,但是他转念一想晏归亦本人都亲自出马前来游说,再加上离恨天一再以心魔咒发誓,以段瑞桥为首的拜雪旧部不得不承认,或许横亘在他们你死我活的争斗之前还有这个更加让人绝望的难关。
如果说对时虚的斗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那么魔修们在辗转来回之间学会了在偌大的魔界与那些东西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是盲不一样,它远远比时虚要更危险,更有侵略性,如果不在此时加以阻止,那假以时日,它会发展到如何壮大的地步就将无法想象了。
晏归亦说完了他想说的所有话,就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场面好像一时之间冷却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段瑞桥沉默了很久,他在心中一遍遍推演未来可能存在的情况,却悲哀地发现除了和魔王军合作,好像并没有一种更可靠的方法能够让他们取得胜利。
段瑞桥最终还是点了头,尽管这些与他他最初的目的相违背,但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他选择相信这个年青气盛的尚且如日中天的魔主。
“既然达成了合作意向,那还请魔主大人与我们的少主一起以天雷咒起誓,方能让我们的合盟更加坚固。”
段瑞桥起身,命段冲将少主请来。
“魔主大人,我家少主尚且年轻,还请您多多关照。”
“少主啊,拜雪的后裔,真让人期待。”
晏归亦虽然耳闻这位传说中的拜雪之孙有段时间了,但是段瑞桥把他关照得太好,以至于他一次都没有见过。
尽管拜雪是晏归亦往前一辈的大天魔,但是很意外的是,晏归亦曾经见过拜雪。
那并不是一段什么值得回味的往事,毕竟那个时候晏归亦还太过弱小,在他人看来连咄咄逼人的反抗也只是笑话。
拜雪和晏归亦的相遇实在偶然,那时候白雪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整日以泪洗面。那天她独自一人离开魔王城,离开她的丈夫,独自在郊野间漫步。
拜雪偶然走到一个秘境的入口前,她在秘境的入口处看见了几个年轻的小天魔围着一个小鬼头拳打脚踢。
而这个正在被欺负的连一丝还手之力也无的小鬼头就是晏归亦。她出手帮晏归亦解了围,还好心地拿出了上好的丹药,助他恢复。
二人萍水相逢,本该是晏归亦道谢,而后两人分道扬镳,但那日拜雪看着晏归亦小兽似的眼神,湿漉漉的,又很不服输的样子,突然想要和他聊聊。
那时二人究竟说了什么晏归亦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后来魔主的人找上来,将拜雪生拉硬拽地请回了魔主殿。
再后来听到拜雪的消息就是她平乱上位。
在后来的无数次反抗和历险中,晏归亦还会时不时想起那日的相遇,他想,要是做个和拜雪相似的魔也不错。
忍冬在段冲的转述中明白了事情的起因,这些天的历练让他渐渐开始有了作为拜雪旧部未来掌权者的实感。
段家父子是真的真心实意地在为他好,帮他出谋划策,教导他驭下之术。
他随着段冲来到正殿,许久不见魔主,他还是那般放浪形骸,坐个椅子也不安分,那双长腿就那样胯着,显得很不好惹。
“魔主大人,这位就是我们的少主忍冬。”
段瑞桥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个引导者,若是魔主有任何对少主不尊重的地方,他也不介意当场反水,给魔主一个教训。
晏归亦看着瘦弱少年,眉头突然微皱一下,紧接着认真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而后开口道:“忍冬……我们似乎见过。”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隐藏的身份,原是我小瞧你了。”
晏归亦从那些不重要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他的样貌,和那臭小子在意的那个怪人一道来的魔王城,那时候他们还是打着想在魔王城做行商生意的幌子,如今想来,竟然好像恍若长久以前。
“是我。”这时候的忍冬完全褪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青涩和稚嫩,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成熟的领导者。
他继续开口:“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听段冲告知了,希望我们结盟顺利,将宁家一举拿下。”
“当然。”
晏归亦挑了挑眉。
于是,在两边势力的高层成员的共同见证下,拜雪旧部和魔王军终于结成同盟,以抗击宁家秘密培育的盲为共同目标。
既然同盟已成,那拜雪旧部就不再有追杀储君的必要,忍冬下令将那些人召回,而与此同时,晏归亦派了刻貅去接应在小东西身边待命的罗敖。
白日里刚结束一场血战,因为魔王军和拜雪旧部的突然结盟,打了宁家一个措手不及。
宁家起先将大量的兵力用来正面对抗魔王军,又派出了一个秘密部队,从拜雪旧部的后方闪击魔王军的后勤。
原本这应当是一个卓有成效的兵法,在宁家看来拜雪旧部对于他们偷袭魔王君的后翼应当是乐见其成的。不说给他们行个方便,应当对此事而不见。
但是让宁仰客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的那队精锐部队从后方围合过来的时候,拜雪旧部突然出手,将他们的阵型冲散,又用了和魔王君军一样的方式将那些士兵们葬送到狱海深处。
宁仰客见情况不对,赶紧勒令士兵们回防,这次的偷袭计划没能成功,反而自身折损了许多兵力。
被召回的士兵们也几乎个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要不是因为缺少灵气而饥肠辘辘。
宁仰客关起门来发了好大的火,宁仰奚连声安慰,又命手下人赶紧从战场上找到一些还能用的躯体,用于源源不断的喂养。
“晏归亦不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吗,怎么怂到要和那些想要推翻他的人合作。”宁仰客将书桌上能砸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仍尤觉不满,但是碍于兄长的面子,不得不做出平静的假象。
宁仰奚作为前左护法,对此也觉得十分费解。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绝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能与人结盟的性格。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兄长,我们得再请那些神仙助我们一二呀。”
这句话说得好似谦卑,宁仰客却知晓弟弟的言下之意。
宁仰奚的意思是,兄长,你看那莫家人隔岸观火看得开心,我们还得想办法让他们再出出血,想要从我们身上获得利益,也总得先给我们点儿甜头吧。
宁仰奚比起宁仰客要更加沉默一些,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性格比兄长好,只是他更像一条蛰伏着的毒蛇,喜欢在暗处给人以致命一击。
宁仰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走吧,让我们去关心一下莫家小少爷。”
宁仰奚听了兄长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身后,往莫凌光所在的房间走去。
在莫凌光正式成为宁家上层最关照的人后,那枚原本掌控在宁仰客手里的戒指被莫景岚命令他交给了莫凌光。
这几日莫凌光一直避门不出,除了最开始被着荒谬的情境当头一棒后,莫凌光居然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直到现在他仍觉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接受这样颠覆一般的情形。
当那日宁家兄弟向他拜别,留他一人在住处时,他迫不及待地询问莫景岚关于魔界,关于太行福地,关于这一切魔幻的真相。
“父亲,您一开始就预料到我会被卷入此间世事吗?”
如果细细去品味还能够听出莫凌光话中的颤抖,但是莫景岚显然没有这样的耐心,他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像个慈父一样安慰莫凌光。
“我儿,这几日辛苦你了,”莫景岚低沉的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安抚,还隐隐有着一些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无法将莫家的大部队派遣到魔界,能达到如今的局面,已是父亲和族叔们运作的结果了,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出力,不愧是我儿。”
“父亲……”
莫凌光的理智和情感互相拉扯着,私心里他不希望莫景岚将他当做是一个诱饵或者媒介,但理智上他也确实承认如果有一个更加简洁高效的办法,那未尝不能一试。
但是他仍然对莫家为何突然想要掌控魔界感到好奇。
“父亲,若说打开魔界之门的钥匙是老祖和韫山河前辈所曾持有的岫玉,可您是怎么能确定谢道友也一定会来太行福地呢?”
莫景岚摇了摇头,似乎是在不满莫凌光的天真。
“凌光,你错了。并非是偶然,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寄希望于可能或者也许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锻天阁本就派弟子着手调查我们,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将他们引诱过去,那姓谢的小子又是允天玑的爱徒,她自然会为他准备好仪一切。”
听到父亲的话,莫凌光再次回忆起出发前族叔们若有似无的引导,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走入父亲设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