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喝了十瓶修复药剂,奥洛维斯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为了防止被污染,他又多喝了两瓶灭活药剂,受伤处的伤口在缓慢愈合,疼的奥洛维斯眉头微皱。
现在他在小木屋地下室的灵性之屋内,给自己施加了许多个光明守护咒,根本来不及休息,面前的书籍悬浮在半空中,哗哗作响,无数知识涌进他的脑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奥洛维斯从未停止过学习,特别是在被当做一次用过就抛的工具人以后,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现在他要使用的是一个完全由他自己创造的一个崭新的秘仪,不是任何光明类的咒语术法,而是魔文秘仪,克鲁密比斯文的对家,也是正神宗教绝对不会使用的卡巴拉魔文,听说用卡巴拉魔文不管是吟唱颂念还是用它来作为施法的媒介,会引来未知的恶意窥伺,大多数人的结果都不好,但这个时候,奥洛维斯已经别无选择了。
外面的世界是自由,但很大可能,塞缪尔一出去就会惹下大祸,从而牵扯出他,对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好,忍受如此多的痛苦,就为了在这个世界安稳立足,奥洛维斯不能让它把一切都毁了。
他必须控制住它,以后…就等以后再说吧。
卡巴拉魔文最著名的就是它们的秘仪,因多受异魔,堕落黑魔法师,或是暗黑女巫们的喜爱,也被称为魔鬼秘仪,正神宗教禁止他们的神职人员使用这邪恶的魔文,所以也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这件事。
而据奥洛维斯了解,光明十字神教抵触卡巴拉魔文是因为卡巴拉的信众信仰的是全知之神,创世神,而光辉之主有一个称号刚好是万神之父,全知全能的光辉之主。
对光明十字神教来说,卡巴拉学者或是信徒都是异端,谁让祂两神权重合了,就连代称都如此像。
用卡巴拉魔文书写的圣物《创世之书》一直是光明十字神教的一根隐刺,在教内被称为《亵渎之书》。
而现在他的行为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危险了,为了镇压黑塔异魔,教会肯定想过很多办法,光明类的魔咒术法想必它已经熟悉了,说不定产生了抗体都有可能,所以奥洛维斯必须另辟蹊径。
而他也是趁它受了重伤,极度弱小的时期,靠着一点取巧技能才能暂时钳制束缚它。
从屋前到地下室这段小小的路,它已经处于在暴怒边缘了,所以,刚到封闭的灵性之屋内,奥洛维斯就给灵性之屋叠加了三个嵌合型的魔法阵,用上他学到的所有阵法知识,还复加了他自创的月华光咒。
细如针尖毫毛的月华围绕在他周围,雪色的光亮中,奥洛维斯白袍血迹斑斑,金色的长发也染上了鲜血,他的神情冷静沉着,悬至半空。
因为地面已经不能站人了。
它在生气。
无声的暴怒着。
黑塔异魔的身体上漂浮着淡淡的黑气,不断侵蚀着薄弱的神之咏叹,红色的圣光坚持了这么久,犹如一个泡泡破灭,流淌着黑色血液的肉块爆炸开来,它们扭曲缠绕,增生繁殖,瞬间攀爬填充了整个灵性小屋,毁灭着任何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像是卷起了一场血肉风暴。
整个小屋已经变成了它的胃壁,充满皱褶的墙壁在缓缓蠕动。
它用自己把小屋填满了,它要消化掉他,吃掉他。
奥洛维斯低头看它,它拖着扭曲的肢体泥泞的在自己的血肉中缓慢爬行,身形又缩小了一些,下/身已经融化连接着整个灵性小屋,裸露在外的四条手臂细长,随意拼凑生长,其中一条从它脊背中裂开,延伸到了半空中,巨大的手爪猛的抓向他。
扑了个空,书籍被它撕成粉末,它的手爪重重砸在血肉地面上。
无数的手触从地上升起,像是一个花苞收拢,奥洛维斯瞬发了圣焰,这具身体的学习能力堪称恐怖,普林队长只是在他面前使用过一次,他就记住了他的术法手势以及相关咒语。
若说最遗憾的是什么,就是白塔里的那些书籍他还没看够。
灰白色的熊熊圣焰中,黑塔异魔更加疯狂的暴怒起来,奥洛维斯甚至能听见整个小屋有那种类似血管加速流动的声音。
这个屋子已经异化。
而奥洛维斯在躲避的时候尽量不接触它,因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他了。
狰狞的骨刺向他刺来,奥洛维斯用一个圣光盾护住自己,在不大的空间极力避开它的攻击,饶是如此,他眼前还是突然之间一黑,似曾相识的失重感袭来。
在坠入它的绝对领域前,奥洛维斯用卡巴拉魔文说出了秘仪的第一条件,他将卡巴拉魔文中的文字转换秘仪改变了主体,为接下来的牧魔秘仪做准备。
“秘仪置换之灵魂窃取。”
奥洛维斯缓缓降落在它摊开的,裸露的,血肉器官上,也许对它来说,胃和眼睛没有什么区别,眼睛可以长在里面,从肉里钻出来,胃也可以从外反缩向内,人类的外表撕开以后,总是不那么好看的,尤其是黑塔异魔的特性让那些奇形怪状的器官蠕动增生。
很快,奥洛维斯就彻底看不见了。
但他却笑了起来。
他面对它的优势是什么,当然是它不能理解,不能学到的各种知识,在某一方面,它才是弱者。
一片黑暗中,一小片虚幻的阴冷魂体钻入到了他的灵魂内,奥洛维斯轻轻的将它保存了起来。
他只窃取了一点点。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挣脱了黑塔异魔的绝对领域,他低下头,异魔已经从地上爬到了他的身上,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带着血气绞紧了他的脖颈,四条手臂把他的身体勒的紧紧的,而它的脖子从背后绕了一大圈,正好和奥洛维斯面对面。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但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更加狂躁,威胁般的把猎物缠绕的更紧。
奥洛维斯呼吸微窒,眼都没眨一下,相处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黑塔异魔的真面目。
实话实说,长的很惊悚。
杂乱的头发下,它的眼睛一只是黑的,眼白瞳仁融混在眼眶内,明显只是一个装饰物,没有任何视觉功能,另一个眼睛拟态成了冥河的噬魂圣甲虫,有许多虚足在它半透明的眼瞳游荡,脸上有黑色的鳞片,看不见鼻子,嘴巴稍微正常一点点,只是长了很多牙齿,它一点也不介意牙床,牙龈露出来,像是被泼了硫酸毁容了一样。
说不定以前还真被高浓度的圣光泼过。
现在,该要进行秘仪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
异魔,光明十字神教的重要打击对象以及神职人员最好的帮手,这两者如此矛盾,却又真实发生着,而能让归顺的异魔如此卖力做事,就不得不提教会颁布的,针对归顺异魔的契约书了。
在光辉之主的见证下,每个有智力,有实力的异魔都要在秩序神教编写的契约文上签上花押。
从此契约成立。
归顺教会的异魔变成了打手,奥洛维斯曾经仔细想过,乌尔里希主教他们肯定也尝试过这种方法来让它听话,但结果,显而易见,教会失败了。
光辉教义中,不管是主教还是传教者亦或是神甫,执事,修士,修女,都认为自己是代光辉之主守护人类文明的牧羊人,他们驱赶邪恶,将普通脆弱的人类收拢在光辉之主的怀抱中,而归顺的异魔就是很好用的工具。
这个世界,各大神教的主流观点就是如此,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常人无法抵御的危险。
所以,奥洛维斯对光明十字神教总体感官是倾向正面的,因为他自己就是受益一方,哪怕中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奥洛维斯当然不准备契约黑塔异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是从《光明圣典》中受到了启发,再以卡巴拉魔文作为媒介,来一次黑暗版本的神迹。
《光明圣典》中,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光辉之主将葡萄酒和洁白无垢的圣饼赐予了一位异教徒,异教徒被光辉之主的仁慈所感动,决定终身侍奉,追随祂。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故事,但在教堂内部,这个事情是真实的,它就是神迹显像。
虔诚的信徒模仿着主的行为,遵循着主的教义做事,神迹就会再次降临。
奥洛维斯又想到了卡巴拉魔文中恶名昭著的魔人秘仪,一个异魔用卡巴拉魔文把他的名字刻在了一个人类的脑门上,连接他的灵魂,控制他的身体,从此这个人类就会听从异魔的吩咐,变成魔人。
两者有一点类似,他要结合使用。
奥洛维斯看了看快被腐蚀掉的长袍,守护咒光芒马上就要消失了,他胸前的伤口还未愈合,黑塔异魔上一次离开时,顺带撕拽下了他的一块皮肉,心脏处更是还在汩汩流血。
它在等着守护咒的消失,会像之前那样钻到他的心脏里?奥洛维斯直觉现在处于暴怒状态下的塞缪尔有可能会生吞了他。
早就做好决定的奥洛维斯不再乱想,月华流转,趁着异魔被攻击的时候,他解放出自己的一条手臂,然后向自己心脏伸去。
奥洛维斯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取了一点自己的心脏血肉出来,在掌心揉捏成圣饼的形状,剧烈的疼痛让他指尖都在颤抖。
遵循神的意志,践诺神的言行,发扬神的荣耀。
神迹显露。
光辉照耀间,用他的心脏血肉做出的圣饼逐渐形成,奥洛维斯看向愈发狂躁的黑塔异魔,突然拽住了它湿腻腥气的黑色长发,将他血肉做出的圣饼塞到了它的嘴里。
熟悉的血肉口感让它吃了下去。
有种奇妙的联系将两人连接了起来。
趁着它不动,奥洛维斯连忙用染血的手指在它额头上用卡巴拉魔文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的身体有一片它的灵魂碎片。
而它的身体则有他的心脏血肉。
两者互相牵制融合,互相控制,这才是奥洛维斯的办法。
用了一个安睡咒后,黑塔异魔仍然不肯消停,奥洛维斯不得不撑着精神给它连续下了十几个安睡咒,它这才昏睡过去。
散落在屋内的肉块血液缓慢回到它的身体里。
而奥洛维斯坐在地上,无力的垂着头,眼前一阵阵发黑,每一次和黑塔异魔交手,他都要花费很多精力,而这次受的伤不比刚见面时好上多少。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黑塔异魔。
它的身形大半部分蜷缩着在他的腿上。
它仍然习惯性的屈膝蜷头缩腿,好像仍然在黑暗牢笼里,这让它的形体看起来比刚见面时小了一倍还多,奥洛维斯估计着它若是站直了,和莉莉身高差不多。
同时奥洛维斯感概异魔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在莫利托城,它的整个身体都没了,就剩下了肉块,结果,到他这里半个月,有个人模人样了。
奥洛维斯捂着发疼的心口,正要站起来,却没成功,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奥洛维斯干脆躺倒在地面上,异魔被他刚才的动作翻到了一侧。
奥洛维斯转头看了它一眼。
它的后背脊梁骨弯曲到了拱形的地步,肩胛骨两侧凸起,奥洛维斯起初以为是它的手,毕竟它的手总是到处乱长,后来把那些头发丝拿掉,才发现是萎缩退化的翅膀。
也是,黑暗牢笼那么小,仅只能够手指伸出来,哪里来的空间给它长翅膀,所以,它的翅膀就这么退化了,像是两个黑疙瘩紧压紧挨着他的肩胛骨那块地方。
奥洛维斯又看向它的指甲,纯黑色的,甲尖弯钩,甲片厚重,细细的手指出奇的长,手掌连满了手指,像是多指怪。
奥洛维斯看了一会,慢慢坐起来。
等积攒了一些体力后,他站起来,关上灵性之屋的门,用仅存的圣灵之力给它又加固了两遍,这才上楼梯,进入卧室。
蜡烛静静燃烧,奥洛维斯闻到了羊油味,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药剂就开始喝,恢复干涸的魔力和治疗伤势。
暖黄的烛火在紫色的窗帘上投下半圆光晕,奥洛维斯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他还活着,它也没死,也没造成破坏伤亡,已经是他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奥洛维斯拉开窗帘,想吹吹风,若是可以,他还想喝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愉悦自己。
奥洛维斯刚想推开窗户,眼神猛的一凝,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半圆的弯月洒下绯红的月华,照亮了夜晚的大地,也照在了奥洛维斯的脸上,奥洛维斯这一刻的心情宛若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他推开窗户,抬头看着这反常的红色弯月。
距离月底还很远,为什么今天会出现红月。
绯红的弯月挂在高空,和月末颜色一样,猩红欲血。
奥洛维斯想起刚才用卡巴拉魔文的事,不由升起一股荒诞的情绪,应该和他没关系吧,他也没做什么事。
重新关上窗户,奥洛维斯喝着修复药剂,准备过几天问问老师,说不定以前也出现过红色新月的事。
自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不过,今晚女巫格蕾丝应该不会来了吧,她胆子一向不大。
坐了半个小时以后,奥洛维斯去屋子后方给自己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另一套长袍,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奥洛维斯醒来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
塞缪尔也醒了。
他下床拉开窗帘,晨曦喷薄,山雾缭绕,风吹进屋子里,带来一屋子凉快,灵性之屋的入口就在他的卧室衣柜旁边,奥洛维斯打开小门,进入地下室。
塞缪尔正在破坏灵性之屋。
奥洛维斯脚步声略重,让它知道他来了,然后就受到了一次攻击。
但它并没有攻击到他。
奥洛维斯这才散去他手心的圣光。
塞缪尔的手臂像橡皮一样拉长,黑色的爪钩已经触及到了奥洛维斯的眼前,可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因为秘仪中的灵魂呼唤,在卡巴拉魔文的帮助下,塞缪尔会不自觉的靠近奥洛维斯的想法行事,但它的思想是混沌的,这一点,在两人的灵魂呼唤中就处于了下风。
因为奥洛维斯此刻与它相连。
他们的血肉,灵魂共通。
奥洛维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塞缪尔它不明白,它变得更加暴躁,发现始终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后,开始自残自伤,因为它的分/身肢块不再受它控制,一旦无用,它就把它们视为累赘给丢弃掉。
奥洛维斯弯腰捡起它挖出的眼珠子,看着它疯狂的举动。
黑塔异魔那张脸狰狞的对准他,佝偻着腰背,四肢错乱的趴伏在地面上,显出一种像是失去一切濒死的愤怒挣扎。
奥洛维斯停顿了一下,走向它。
他跪在地上,双臂笼罩住它,将它抱在怀着,轻轻的抚摸它畸形的背部,喊它的名字,语气温和。
“塞缪尔…”
它的手心被扳开,奥洛维斯用手指在它掌心写它的名字,就像和以前一样,手把手教导它写字,一次又一次的带领着它,重新构建它的安全感,让它平静下来。
“塞缪尔…”
奥洛维斯不停的轻声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