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猫一狐穿梭在大街小巷间。
江云池看着准了时机，正要潜入对面那小巷内，却忽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似乎被叫卖的小贩叫住了，她看着那插满红润果实的桩子，愣了愣，良久，才摆了摆手。
温晓！？
她反应了一会儿，就要直向她奔去，却被身后的狐狸拽住了身子。
“喵？”
“啾？”
原来愣神的时间，已经使她们错过了最佳时机，必经路上又已人来人往。
「小狐狸你先在这待会儿，我去去就回。」
她挣扎着落了地，却又立刻被人抱了起来。
“喵？”
师姐不知何时找了过来，她先是从师姐的臂弯上跳了下来，化了人形，兴奋不已：“师姐，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看…”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挂在嘴角的笑顿时凝住了。
她很少见师姐冷脸，也很少见师姐外露出气恼的情绪。
她看着师姐微红的眼眶，与剧烈起伏的胸膛，一瞬，不解与委屈涌了上来。
温烛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来，她上前牵起江云池的手，温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急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努力压抑着溢出的情绪，反而使得那儿平添出一些疲惫感来。
江云池鼻头酸了酸，应声胡乱瞥了一眼温晓所在的方向，意料之中的，那儿早没了人影。
“唔…”她忍不住呜咽起来，泪水覆满眼眶，断线的水珠滚落。
温烛见状，慌乱地擦去她的泪水，又将揽入怀里：“对不起，我知道的，阿狸是担心小红不能跟我们去玄武宗，想找个地方把她藏好，我知道的，我只是…”
怀里的人还在兀自哭着，也顾不上行人频频侧目，她又说了很多话，江云池断断续续地听着。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好像无论她在师姐身边待了多久，有多么活蹦乱跳，只要她稍一脱离她的视线，师姐便又会陷入那漩涡。
她在师姐眼中就像随时会坍塌的宇宙，只能通过持续的确认来消除内心的恐惧与焦虑。
可不应该是这样。
师姐对此的执拗让她感到一阵担忧与些许的不安。
让她有想要挣脱的冲动。
温烛单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眼泪。
江云池双手抵在她的肩上，可似乎因为刚发泄完的身体还有些软绵绵的，再加上师姐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在抽噎中艰难地言语：“师姐…”
“嗯？”声音近在咫尺，鼻腔共鸣产生的震动未起增添了微妙的磁性。
她似乎在拨开她两侧的碎发，透过指间的缝隙，她看见师姐两颊处的肌肉紧绷着。
“你能不能…”她喃喃道，“不要叫她小红…”
温烛的手顿了顿。
“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土…”
“啾？”
温烛笑了，轻捏了捏她的脸：“我刚刚…”
“我刚刚就是被吓到了。”江云池打断她道，“没什么的。我确实应该跟你先商量的。”
她双手捧上温烛的脸颊，强迫她看向自己：“真的。这身体就是很容易被吓到。师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凶呢。”
她状若“意犹未尽”地向一旁看去：“师姐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脸侧落下柔软，只一瞬，便连带着腰间的束缚撤了去。
她愣了神，整个人定格在那儿。
视线里的一切都跑到她的余光里，模糊不清毫无意义，像是皮影戏里朦胧的背景。
而戏里清晰的部分，只有看不见的灼热的吻，吻的形状，异体的温度。或许还要加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她不敢看过去。
直到远处传来凌云的呼喊——“温烛！”
她像突然被扭动发条玩具，双手紧捂着脸，猛地跳入温烛的怀里——她现在还是“江云池”的模样！
温烛应了声，清了清嗓：“你可以现在变回来，或者换个模样。”
江云池没应声，良久，在来人靠近的一瞬，才化作狸花，面朝里在温烛臂弯上躺着。
“原来你这么急着出来是来接…她啊。”
感受到来人的目光，江云池又往里缩了缩。
“她这是…？“凌云看着狸花，向温烛示意道。
温烛顺着狸花炸起的毛，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躲你。”
凌云松了口气：“那就好。”
“咦？”凌云惊奇地看向一侧，“这只狐狸是？”
“说来话长，可能要一并带到玄武宗照料。”温烛答道。
小狐狸颤巍巍地哼唧着，顶着那目光向温烛身后躲去。
凌云见状，有些遗憾道：“真羡慕你，我好像从小就不受这些小妖欢迎。哦也不是…”
她歪了歪头：“年轻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单纯的小动物愿意亲近我的，但是自做了这修士之后，这样的奇遇基本上和我告别了。”
末了，她长舒了口气：“走吧。李兄和其他师弟师妹已经先走一步了，我们也快跟上。”
“嗯。”
凌云踩在了剑身上，对着还试图往温烛那儿挤的小狐狸幸灾乐祸道：“别挣扎了，乖乖过来。”
“啾…”小狐狸的眼眸中泛着水光，可怜兮兮地扒拉着温烛的衣摆。
“…抱歉。”温烛只是揉了揉她的头。
…
方一进大堂，江云池便被忽涌上来的不适淹没。
大堂内并不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乌泱泱地聚集着许多人。只有师尊，顾师伯，凌云和李郝。
以及…几具腐烂的尸首。
其中往外冒着那黑气的，便是那逃亡到北边的麋鹿的同伴。
死后躯体内的灵力会迅速消散，除非…有人在她们死后的极短时间内，抽取了去。
“这猫…”顾礼明犹豫着开了口，像是觉得不妥。
温言却是将狸花接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其抱在了怀里：“就留在这吧，无妨。”
“那这狐狸…”他又指了指跟来的赤狐。
温言只稍瞥了一眼，淡淡道：“放出去让你宗里的弟子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这倒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妖。”
尾音上仰了几分，像是有些稀奇。
顾礼明拢着手，笑了几声：“还是留在这吧，小心别被不知晓情况的弟子捉了去。”
十分微妙的氛围。师尊似乎有些烦躁，抚摸着她的手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动作也略粗糙急躁。
她向对面的人看去，试图在之中找到能印证这些的异样——
李郝师兄呆呆地杵在那，手里捏着她们从顾师兄那儿拿来的仙丹，若有所思。
凌云还一直盯着小狐狸，连带着小狐狸也紧张兮兮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差点就被赶出去了。
至于师姐…在勤勤恳恳地观察着那些尸体。
“这些尸首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温言叹了口气，道。
想来找到尸首时，附在那上面的幻术也已撤去。现在看着面容模糊的尸体，也没办法辨认这究竟是不是原先那些人了。
“全都在这吗？”温烛问。
凌云应了声：“是有哪儿不对吗？”
“也只是我的猜测。”温烛停在那具唯一似女性的尸首前，“我在北边遇见了那位林姑娘，她与我说，那客栈老板擅幻术。她的幻术我见过，她至少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才对。可这里的尸首，并没有这样的人。”
“林姑娘？她不是魔修那边的人吗？若是她骗了你呢？”凌云问道。
“…说来话长”温烛顿了顿，“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也更偏向于，除了这些妖，这里的尸首只是她们金蝉脱壳的‘壳’罢了。”温言附议，看着地面上的狰狞，沉声道。
“是我疏忽了…”顾礼明拧着眉，有些自责。
“是的…”声音不大，恰好可以传入一旁的顾礼明耳里。
顾礼明不动声色道：“温烛，你此番行动可有什么发现？”
“除了那‘仙丹’，再没别的了。”她指了指李郝手里的药丸。
“喵？”
“我们按照师尊的指示去往了交易地点，但还是没能获取到对方的信任，她给我们的，似乎是个错误的地址。”
江云池不解，师姐为何要隐瞒存疑的部分？
“啊！”一直未言语的李郝忽地举起那仙丹。
“如何？这仙丹究竟是如何制得的？”
李郝却是挠着后脑，答道：“恕弟子才疏学浅，未能看出。但弟子瞧着这‘仙丹’实在熟悉。”
“这似乎看上去与陈府卖的仙丹无异？”凌云道。
“是这药的气味。我一定在哪儿…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他笃定道，“这药参着灵力，但所用的药材也平常得很，但这几味药混合在一起却不常见。像是…这药只是一个载体，是完全不懂药的人随意造出来的。”
“可有想起来是在哪儿闻到过？”顾礼明上前问道。
“…记不起来，但若是再闻到，弟子一定可以认出来。”
“用的药材也跟陈府那仙丹一样吗？”温烛问道。
李郝皱着眉，却是摇了摇头：“不一样，虽然有几味药相同，但陈府卖的，明显有精心研究过，确是对身体有益。而这个…”
“倒像是哄幼童吃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