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水患是假的，魇鬼是假的...”江云池半眯着眼，“你也是假的。”

眼前的人动作一滞，她手中是一条细长的，镶嵌着透明水晶的项链。同她之前那条不同的是，水晶映射出的，是斑斓的彩虹，里面是粉的蓝的各色闪蝶翅膀的杂糅。

她低垂着头轻笑了声，极有耐心道：“我是真的。”

江云池表现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却失望地发现那人并不会急于证明什么，只是动作缓慢轻柔地将那条项链系在她的脖颈。

“这是你乖乖听话的奖励。”

她只觉得毛骨悚然。那人曳然是她们“初次见面”模样，覆着面具，披散着长发，穿着薄的白色单衣，就连声音也是变幻过的。以及...不知她做了什么手脚，自己现在动弹不得。但奇怪的是，自己并不害怕。

“你很怕我认出你吗？”江云池问道。

她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始终不让我见你。”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们似乎处在一个洞穴内，唯一的光源是漂浮在四周的，那人的用灵力点的灯。看不到幽暗的洞口外，是不是有水从岩壁中渗出，滴落在地面，发出嘀嗒的空灵声。

江云池被放在一铺着动物皮草的平台上，状若漫不经心道：“你就是'层岚'？”

那人似乎感到很愉悦，一手撑着着脑袋，一手拨弄着那条项链，好奇地问起她如此说的缘由。

“姚蓓跟来了。”江云池言简意赅道。

在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瞬，她感受到了来自异体的，她的力量。这就说得通了。

现下修为上能与姚蓓平起平坐的人类寥寥无几，她虽性子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妖，有着原始的野性，又怎会甘愿受能力屈居其之下的人类驱使？又怎会选择这样迂回的方式对付人类？

江云池是知道姚蓓对人类是什么态度的，若是换作别人，别说面对面商议了，在在同她见面的一瞬，估计就大打出手了。

层岚没说话，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

“我困了，我想睡觉。”江云池别过头去。

“你睡不了的。”层岚淡淡道。

“你不是说这里是现实吗？那我如何睡不了？”

层岚歪了歪头：“我说的是‘我是真的’。以及...”她故意放缓了语速，“我说你睡不了，那你就睡不了。你若是想通过梦境去找她，那还是别想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云池有些急了，质问道。

她到底想做什么？挑起两族纷争吗？又为何要这么做？

“你会知道的。”

江云池有些烦躁。她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层岚像是有意戏耍她，幻化成了师姐的模样。可过了不久，又兴致缺缺起来。事实上，在此之前，江云池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说起来，应当是层岚自己有意露出些破绽的。

“我师姐她们呢？”

若是相对应的，姚蓓在那边扮演着她的角色，师姐应当很快便会察觉到不对劲。

“她们啊...”她声音又冷了下来，五指抚上她的，从指尖，一路攀上她的手肘，又沿着腰侧，滑到她的胸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到血液在她滑过的皮肤下翻涌。

似乎是对狸花的迟钝感到不悦，层岚顿了几秒：“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模样。”

江云池被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有些错愕，下一秒，视野骤然变化——是她在缩小！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愤怒道，可惜就是现在，自己的身体也软趴趴的。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层岚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她是如何做到的？是那只人偶吗？还是那天神鬼节她暗中对自己做了什么？又能对她控制到什么程度了呢？以及可以驱使她体内的灵力了吗？现在想来，层岚能够进入自己的梦境就相当不对！

对方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将其抱了起来，有些埋怨她的后知后觉：“失忆之后，你似乎迟钝了不少。”

“不过也不是全然都是坏处。”她挠了挠狸花的下巴，“若是换作从前，你断然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狸花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却像是毫无察觉那般，抱着她坐在平台上，自顾自地说着：“至于你的好师姐。放心吧，她还要再替我照看你一阵，不会就这么死了。”

狸花颤抖得更厉害了。这样看来，层岚似乎一直躲在暗处，窥视、观察，再看准时机，接近、实现她的预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神鬼节？是她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或许更早。早在她被带到隐灵谷之前，早在她还是那个“小狸”的时候。

“正如你所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我根本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连半个也算不上。”

又是好一阵沉默，但骤冷的氛围让江云池兴奋起来，这意味着，那人似乎很在意这一点。

“你承认吧。就连你自己都不再是几百年前的你了。”江云池继续说道，“就算没经历那场意外，我也不再是你认识的我了。更何况，现在的我对你的印象，只有有限的，模糊的几个片段。我甚至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即使我之后记起来，那也是基于现在的我，是现在的我被塞了几段陈旧的记忆。记忆里的那个‘我’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十分割裂的。”

像是有什么刺痛到了她，她单手强硬地将狸花的脸转了过来。她仔细端详着什么，像是要在那里找到熟悉的影子。

最后，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是一片灰暗：“若是这样，我会让那个‘你’回来的。”

“现在。”她舒展手指，顷刻，四周的光点便聚集了起来，汇聚成的画面随着流动的光点清晰起来，“不如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她只看见一个衣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很熟悉。接着，她意识到，那便是她在鬼市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

而毫无预兆的，在她还未从困惑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斗篷下的脸，便呈现在了她面前——

她原本以为，她已然对那人的监视感到麻木。在画面朦胧时，她几乎下意识地认为，那人便是层岚。是的，她几乎无处不在，渗透进了她的记忆，生活。她甚至想到，购买她的“爪甲”，也是她给予自己的暗示，出于某种奇怪的，诡异的欲望。

但她错了。

斗篷下遮挡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她所熟悉的，意外的面孔——

是温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