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散,生活还是要继续走。
自从昨夜绝裂以后,陆冕心里就算内耗了一整夜,也觉得该转移注意力,去返回自己原先的生活节奏了。
炒两个菜,自己吃。找两个散活,赚点小钱。
中午街上依旧吵闹着,蒸腾的热气飘香,陆冕找了家好吃的饭铺点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刚坐下还没吃上两口,便被邻桌的闲聊抓住了耳朵。
“你知道咱满城往东走,有一座小山不,那山峡沟渠老漂亮了。”
“你看这画就是我当时作的,美太美了。”
“渠兄啊,你怎么喜欢游水作画,爱不爱听曲,我知道有个地能免费听。”
“免费的曲能有多好。,“这你就古板了吧,我带你蹭曲听去。”
“哇,你不知道洛蒂轩晚上的琴师有多美。”说要蹭曲的人感叹了一声,“真的,只是蹭曲子可看不到,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请渠兄去看看,绝美。”
“你这个见色起意的狂徒,你是在夸曲吗,你在怎么说我就不去了。”
听到这里,陆冕其实就猜想到是谁了,难受,有点不想听了。
刚想起身打包,又被一声碎语打住身形,“好听的,曲美人更美,不过今天就算了,听说为了鼓足士兵势气,军老爷把洛蒂轩给包了。”
“咦~我今天可是去猫了一眼,里面那气氛,啧啧啧我看了都觉得难堪。”
“你少去乱好奇。”,“知道了。”
听完这些话,陆冕拿到嘴边的菜都有些难咽,也不知道心里别扭了什么想去洛蒂轩看一眼,或者去青玖山……才不去,人都赶走了还见什么。
纠结的小心思偷偷藏匿,陆冕拿起身旁的剑便要离去,却忽地被一个老菜农模样的人拦在身前,来人畏畏缩缩,双眼慌张无神。
陆冕只以为是巧合闪身便走,走的途中,手里却被硬塞了一只铁锈到划手的刀片。
刀片没开刃,陆冕朝老菜农扫了一眼,一个转头提剑走了。
随着陆冕离开,老菜农也因为在店里发疯赶了出来。
在往后满城外的林边,得一处隐蔽的空地,陆冕提剑而立,双手环胸,手里递过去的刀片扔回了老菜农手里,“我今天不接单。”
刚说完,老菜农就一个闪身跪在陆冕面前,吓了他一跳,紧随而来的是在眼前尽显的杀意,“我说了我今天不接单。”
寒意四射的利剑抵上了他的脖颈。
“你就帮我杀一个人,价钱好商量。”
“这不是商量的事,不接就是不接。”陆冕说道,收剑便不在想与他纠缠,却还是被他一个拦身抱了一条腿,“滚开!”。
陆冕一个蹬脚给他踹出去,飞身便走。
风声大,只能依稀听到老菜农蹲在地上哭喊,没天理,自己可怜的女儿,杀了他个王八蛋。
回到茅屋,陆冕松了口气,扔下了挂在自己腰前内部人能看懂的铁片,视线凝聚,桌前却又发现了一封信件。
这次信上盖的印更多更密集,更显写信人的烦躁。
彻止久发什么疯。
陆冕心想,拿起信件,刚想打开查看却被一阵沉闷陌生的脚步声打断,提起剑一个闪身,便猫向了门外,还是那个老菜农,只是手里多了一袋钱。
他怎么找过来的,陆冕一个疑问查探了四周没有埋伏后,才冲出门外,直接一只剑抵上菜农的脖颈,将他架在身前,“你怎么找来的?”
“我,我给你的裤脚上撒了油菜花的花粉,寻着味找来的。”菜农回道,他裤脚上确实有花粉,但是这起码两里地的距离,就算是狗也闻不见的吧,寒剑的杀意更剧,“少撒谎,不说就直接去……”话还没说完,就听菜农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冕瞬间警惕望了两眼四周,“你想做什么,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我想让你帮我杀人,你就帮了吧。”菜农回道,“少装。”陆冕不想在于他掰扯,一剑便要封侯带他去见阎王。
“穷离!”菜农一声喊道,脖颈一滴血珠,陆冕停下手中的剑,警惕疑惑的琢磨了他一眼。
除了银柳阁没人知道这个称号,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停顿的半秒空隙给他解释清楚的机会,菜农也是赶紧自爆家门。
“我是度止司上任执掌,你不记得了吗,我当时还夸过你的。”
“你当时的上品令牌还是我给你颁的啊。”
说起他这个职位,陆冕的回忆一下子便拉扯到了两年前,自己第一次的加薪升品。
“老鬼?”
“是我,是我啊。”
“你怎么……有什么事?”
陆冕对于这个见过几面也总是提拔他的同事,还是带的上感情和交情。但比起这些,他更关心现在来找他,是不是又和银柳阁有什么牵扯。
“我求你帮我杀个人。”老鬼扑通跪到了地上,痛哭流涕地喊道。
“你这是作甚?!”,“求你了,帮我杀个人吧。”
“你先起来,进屋在说,你先起来!。”陆冕见这架势,硬拉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陆冕问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眼瞅,面前的人两年不见,两鬓斑白,一身粗布破衣,脸也瘦地脱了相,哪还有半点先前硬朗开怀的模样,之前提着身板的腰也弯变性了。
老鬼沧桑地叹了一口回道,“我自从辞去工作,就回了家去养老,家里一女一儿在膝下承欢,自然是安乐的。”
“可世道混,人难饱,没到一年,家里就遭了劫匪抢劫,积蓄抢了还连带把我的宅子也给烧了,后面那几座宅子也是被那帮无耻的军兵给烧抢光了,没了钱,给人打算盘嫌我老眼昏花,就只能开荒种地生养,我哪会种地,亏一年吃一年就成了现在这样。”
“去年好不容易攒了给儿子留着,还没焐热就又被他们给抢去了,儿子也给充了军。”
说着,老鬼也是一抹泪掩面哭泣,“可怜我的儿,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今年他们再来,又看上了我的闺女,我拼了老命的保,打碎了半条腿,才打消掉他们的念头。”
“也是我无能糊涂,保不了他们。今天我生辰闺女说孝敬我,我糊涂说让了,出了门,就被他们抓去了洛蒂轩!!!”
老鬼一个捶桌,苍老昏神的眼里满是悔恨,刺眼的紧眨两下又是拿手擦了几下。
指甲缝的泥土,抹在眼里不知是土疼还是眼更疼,指骨上压出印的玉戒更不知落到了何处。
“谁能想到就几年世道能乱成这样,我现在是万般后悔没听阁主的话,把家儿老小搬到桃花源去住。”
“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什么都不图,你帮我把洛蒂轩那个坐上席的头目杀了就成,算我求你了。”老鬼说着便往地上跪,跪得不知多少次,腿折了膝盖骨就更软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么一个阔气乐呵的老头,不到两年就成了这般模样。
“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给你,这是当年阁主亲赐的金牌,藏得严没被发现,都给你,只要你能帮我杀了他。”
老鬼皱皮下的眼球通红,陆冕往回挪一步,他就跪着往前走一步。
生怕陆冕不信还拿着一口碎牙咬了一下,“真金的,典当了不少钱,求你了帮帮我……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求你了。”
“就只有今天了,明日他们一走就难找了。”老鬼哭红了眼,使劲把金牌往陆冕身上塞,陆冕一直想拉他起身,却始终拉不起来,“你先起来。”
“你先起来。”陆冕在拉扯中呵斥了一声,心中叹了口气,“我帮你杀,但是这牌子你自己留好了,我不要。”
老鬼听到帮才肯起身,花皱的脸上反射性地陪出一笑,急忙掏出钱袋递给了他,生怕他后悔。
扁瘪的钱袋看着寒酸,连陆冕一只手都包不全。
老鬼也心虚慌张,连忙补充,“我知道你提头的价格,我以后都给你补上,给你当牛做马,多少……”
“你自己留好吧。”陆冕扔回了钱袋,看着又想下跪磕头的老鬼,急忙揽剑给他提起来,“我杀,你别跪了。”
看他这蓬头垢面样子,心里觉得心酸是难免的,不到两年人怎么就能成这样了呐。
“说说计划吧,我想晚上去。”陆冕说道,把信件塞回了怀里。
老鬼能来肯定是准备完全,要不这满城四五个身手好的,也不会找上他。
老鬼自然计划完全,找他也是因为陆冕是个念人情的,还肯帮他这个老菜农,也没杀军官的顾及。
夜色正浓,陈景坐在洛蒂轩的后台,翘着腿,脚尖都快点烂了。
四周是密不透风带着棍棒的伙计,掌柜在他面前站着弓腰,“算我求您了,您今晚就去上房给胡上蔚弹几曲不也是一样的吗?”
陈景没理他,他今中午刚传回去就看见自己的屋子被一把火烧了,带着几十来个人满山的找。
也真是万般的难解,他一个超脱下界普算的存在还能得这么个纠缠,论平常他这缘浅的摸不着风,走一路下来都不一定能有几个认识他。
今天算是倒了霉了,瞎猫碰死耗子还能直接撞上。
一抹黑影席过,陈景敏锐般眼睛一闪微光,像是知道了为何,却又陷入更深的难解之中。
“您若不去,这洛蒂轩上上下下百八十号人可就都没命了。”掌柜说道。
陈景不理他。
“您不配合,我们可就只能动粗了,陈师傅。”
“大家都要为了活命。”
“照你这么说,反倒还成我的错了。”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掌柜回道,这可是没办法,要怪就去怪自己怎么就被胡上尉看上了,这和他们可没关系。
说完,便一个揽手,招呼起伙计一起上,后面有阎王再追若不是掌柜拦着,急性子惜命的早就要上了。
“不许动。”陈景回道,“您改注意了?”
陈景一个吸气,扫罗了几眼这帮人,沉住的脸色下黑了个透顶,“还是不愿,那就只能逼您了。”
紧随房梁上传来一股焦灼的杀意,陈景一个起身站起来,甩开急凑而来的人群说道,“我去,放手。”
“陈师傅也是识时务的人,请吧。”
头顶的杀意转移,陈景呼了口气,心里奇怪陆冕兄来这里做什么。
踏着步上楼,若非有伙计挡着,这帮喝个稀烂的士兵也要把陈景拉过去当倒酒小花。
陈景不爱酒,更不爱这滂臭的酒腥味,皱着眉上台的脚都快了几步。
昏暗的房间,红烛摇曳,衣衫快被揽干净的女子哭花了脸,拳头死命砸在胡广的身上,没给眼前的醉鬼打醒,反倒更是激起了他的兴致,压在人身上便要强上。
一声巨响,陈景是踹门进去的。
踹完走进去,一招手便把门关上了。
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也不多疑,能送进去就成,送完就都散了。
没人会信,一名三品的武士还能被个瘦弱琴师打了的,顶多给出两句“泼辣,有劲。”
被打扰好戏的胡广挑起熏眼,骂咧着就要赶陈景滚出去。
醉醺着,眼看是小美人,又立马换上一副色眯眯的尖嘴脸,抛下怀里强抢来的民女,就往他跟上凑。
“哎呦,小美……唔!”话没喊全,陈景上去就是一脚,给他踢倒在地,一个术法给他捆到了一边。
之前是人多他不想多透露,现在就个喝傻的鬼还留什么,本来这几天他就挺烦的,这是找上门来临死前挨揍。
陈景也不顾什么仪态,堵住胡广的嘴就是踢,一顿挨踢,胡广喊叫起身也没用。
这屋子已经下了术法谁也听不见,看的梁上二人一呆。“这小子挺勇的啊。”
“咱一会可就好杀多了。”老鬼说道,感叹一声打成这样,还能还嘴,皮也是怪厚的。
陆冕没吭声,直接跳了进去,“你等会啊,等他……”
陆冕一下来,老鬼也就跟着下来了。
还未等陆冕开口,就见老鬼一个手刀便往陈景脖子砍。
还没靠近,便被抓住,直接抓住扭伤了手腕
“啊!”
“你快上啊。”老鬼喊道,停在两人中间。
见谁也没动,也不吭声,就那么面面相觑,老鬼这张老脸莫名有种火热的尴尬席卷而来,还是闺女的一声“爹”给他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