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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来，不要客气，喝！”

干燥的柴火被架起点燃，炙热的火光染红行路的山道边时，坐在十几人堆里的谢骄很懵逼，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

“喝！”严范阿梓端起人脸大的酒碗，豪放无比的一口闷，在第二碗满上后，她和对坐的男人豪爽的干杯，之后便是一碗又一碗。

“好丫头，爽快！”那对坐的男人咂咂嘴，“不像跟你来的小子，没意思，酒都不喝，算什么男人！”

男人堆里无端中枪的谢骄抬头望天，低头看地，他不喜欢喝酒，不管谁说什么，他不愿意就不会做。

严范阿梓“嗐”了一声，“老大哥，你放过他吧，他不是山里的人，身体也不好，这么精贵一人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那男人还是不太高兴，“那不喝多，喝一点总成吧。好丫头，男人不沾酒，那还叫男人吗？”

山里的规矩，待客总从酒起头。谢骄如此特立独行，难怪男人不满。

严范阿梓比对坐的男人开明，“好了，老大哥，有我跟你喝还不够？做什么追着这小子不放，他哪里惹你了？”

“他模样惹我了。”男人嘴里嘀咕的话混着酒咽了下去。

严范阿梓倒不很意外这个理由，她对谢骄眨了下眼睛，得到对方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他长得失了男人的阳刚美，这怪他吗？

严范阿梓：怪的。

谁让山民以五官端正、身强力壮为美。

谢骄的脸招小姑娘喜欢，但要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别人看他瘦的风吹一阵就能带走的身体，也只会摇头做别的考虑。

还不知道自己痛失婚假市场的谢骄专心摸鱼，和严范阿梓拼酒的男人是十几人里领头的，身高接近两米，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看气劲，一拳打死一头牛不成问题。

谢骄和严范阿梓是赶路时遇上他们一行人的，本来该打个招呼擦肩而过的，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对了胃口，对方拉着严范阿梓就开始攀谈起山间实事。

期间谢骄也被热情问过话，可对方太热情了，谢骄招架不住，于是被领头的男人踢出群聊，跟男人的小弟们坐一圈。

“来，这是刚考好的羊肉。”男人的小弟之一给谢骄片下一块肉，递给他。

“谢谢大哥。”谢骄乖乖接过来，他食欲并不旺盛，吃的很好，因此只小口小口吃。

还没吃两口，谢骄就吃不下去了。男人小弟们的目光跟探照灯一样对着他，他快瞎了。

“这肉……有什么问题吗？”谢骄本想说我的吃相有什么问题吗？但碍于不熟和刻进骨子里的社交习惯，他退而求其次。

贸然提自己容易让人警惕，闭口不言。抛砖引玉虽不常成功，但也不是没有概率。

“啊，不……”给谢骄递肉的小弟率先转过头盯着地面，有点尴尬。他生性木讷，但喜欢欣赏美丽的人，遇到好看的人总会不自觉盯着看。

“嗐，小白杆杆，你别管他们。男人嘛，不管怎么说都喜欢皮肤白嫩好看的，他们看你人小脸嫩，不得肆无忌惮的看你那张姑娘似的脸。”谢骄另一侧明显不拘小节的中年男人搭上谢骄的肩膀，他是这伙人里排第二的。

人到中年，早就娶了老婆，有了自己的小家，自然不会跟这群小猴子们一样对谢骄有那么点非分之想。一是不应该，二是不敢——他活到这岁数，要是看不出谢骄不像面上这样，早就死了。

所以他爽快的用力的拍打谢骄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说话，“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呛声叫他们滚，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光等别人为你说话。”

谢骄：“……也不至于滚。”

自下山以来，这张脸给他行过方便，也惹过麻烦，有功有过。加之这张脸这个身体到底不是自己的，他人视线之下的深意对谢骄是可有可无的——他可没有顶着别人身体接受赞美或其他的觉悟。

就，也不是自己的。

中年男人就着酒吃了几块肉，见谢骄话中的真心不作伪，心里纳罕，这小子居然是个内敛害羞的性子，他还以为谢骄这种富家子弟自小深受追捧，会为他的外在条件暗自得意呢。

“那行。”中年男人大手一挥，“我让他们滚。”

其他小弟麻溜滚了。

滚之前，给谢骄递肉的小弟颇为留恋的看了他一眼。

谢骄嘴里“真的不用走”被这一眼硬生生看回去了，慢走不送哈。大兄弟，你真不是我喜欢的款。

谢骄得承认，他是外貌协会的。

“小白杆杆，现在可以了吧。”中年男人喝着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篝火上，谢骄没有特意去盯着他，所以他只能听到中年男人略显疲惫的声音。

谢骄撑着下巴，感知了一下周围，除了和严范阿梓拼酒的老大外，再没有旁人了。他转动了下眼珠，“现下确实仅有你我四人。”

二当家雨湖叹了一声，“你们是来杀他的？”

“我们是来解决这件事的。”谢骄跟着谜语人起来，这是出门在外行走九州的必备技能——没办法，谁让谜语人有前途呢。

谢骄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来大仓山只办一件事。有什么人会在这段时间找上他，一目了然。

当然，要是情况和身份允许，还是得礼貌的问别人的名字啊。

雨湖没看谢骄，他在逃避，把话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你很年轻。”

“过了今年，我就十六了。”谢骄把估算的年龄说了出来。

“家里除你之外，还有几口人？”

谢骄想都没想，“我师傅，我师妹。”

“有心爱的姑娘吗？”

以日常切入正题，是沉重故事开篇的前兆，是以谢骄耐心十足。历练历练，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路上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的过程。

大仓山的局，他仅是局外人。

局外人，做好局外人的本分即可。

“没有。”谢骄心里有数，答话也随意了许多。

“家里人没想给你找一个？”雨湖用长辈看小辈的眼神打量谢骄，“以你的条件，肯定有不少小姑娘愿意嫁给你。”

“不会的。”谢骄摇了摇头，“我的情况，不允许我祸害良家姑娘。”

“哦，你喜欢男人？”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地域，男风都未熄灭过，雨湖算猜中了一半的理由。

谢骄托腮，所谓谜语人，就得大胆猜想，“看您的样子，似乎您认得的某位，也喜欢男人？”

“唉，这就是一切孽缘的开始啊。”话被引到点子上，雨湖给谢骄倒了一小碗酒，他不容谢骄拒绝地塞到谢骄手上，自己一口闷完剩下的酒，把碗一摔。

他正视谢骄的脸，问了一个他始终没想明白的问题，“像你们这样长得好看的男人，是不是都把爱看的特别重？”

“我真是不明白了，爱呀爱的，活在这世上，哪有真正永痕不变的爱。大家都是互相磨合，凑合着过罢了。”雨湖粗鲁的抓了抓头发，郁闷不已，“将爱重于一切的家伙……我不能理解。”

“……”

这要怎么说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谢骄看得出雨湖对这个问题的重视，他的回答决定了雨湖讲的故事程度。

“不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谢骄只能想到大白话，“家中富足、有才有艺的人，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能做，自然想追寻世间难有的东西。所谓真爱，便是其一。”

雨湖眯了一会眼睛，“好像能懂，又好像不懂。”

“啧，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有钱人确实挺会玩的。”谢骄同意，物质精神富足的人，可不得追寻更刺激的东西。

爱，在社会上社畜几年的谢骄是不感冒的。与其相信现实的真爱，还不如多看几本人设剧情不错的小说呢。

雨湖和谢骄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篝火迸发出火星。

雨湖和谢骄同时眨了下眼睛，像蝴蝶停留在眼睫一般，雨湖黑色的眼珠倒映出燃烧的火焰。

他缓缓向谢骄说出一个故事。

谢骄没有贸然打断雨湖的倾诉，他仰头去看无光无星的天幕，生性不乐观的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去听。

没办法，有人特意请你听一场故事，让你当故事的评价者。你在不情愿，也不能辜负亡者的意志。

谢骄心底深处，没来由生出一丝幽深的愤怒。即便顷刻间便被压下，他也感到情绪的不适。谢骄本能的不喜欢这位幕后之人的所作所为，他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把人工具。

我真的很好奇，幕后的三当家到底意欲何为。

谢骄在篝火下熠熠生辉的瞳孔深处，黑色的涡旋旋转。他是一个软硬看情况吃的人，幕后的三当家既然特意挑起他的情绪，那他一定会在评估事情的重要性后，会以对方最恰当的态度。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