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她无法想象谢骄离她而去的画面,“你会死吗?”
谢袄感觉自己更冷了,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可能会死,”谢骄的手心和谢袄一样冷,但他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小袄,不要害怕,死亡不是我的终点。”
“这又是你的预感?”谢袄面色有些苍白。
“这次是直觉。”谢骄笑了笑。
“你总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都习惯了,”谢袄让自己继续说话,谢骄的思想和她、和师傅他们都不一样,她早就发现和他交流需要下苦功,“师兄,你一定要和未知的它战斗吗?我们不能避开它吗?”
“……”谢骄沉默了。
所以是可以避开,但你不愿意吗?
谢袄从谢骄的沉默里读到了这点,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为复杂的人性,为难变的意志。但好笑之余,谢袄又认为这种发展理所当然——谢骄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逃跑。
面对危险,他生来就不知何为恐惧。他以为他在怕,殊不知那只是虚假的外象。
谢袄有点恨她在这一刻读懂了谢骄,他的深情与冷漠,他的赤诚与虚无。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有谁能唤回他对死亡的敬畏之心呢?
难以言喻的沮丧和悲伤弥漫开来,谢袄知道,她不是那个能唤醒谢骄敬畏之心的人。谢骄是把谢袄的生死放在自己之上,可那不会影响谢骄禁闭心门的事实。
谢骄心里有一个角落,不许任何人踏足。
就和谢袄一样。
谢袄也背负着无法与任何人言明的原罪,所以她能察觉到谢骄身上与她类似的部分。因为是某部分的同类,所以必须掌握分寸感,而一旦有了分寸感,一些东西就再难以沟通。
他们能无比紧密,却必须在某些时刻无比疏离。
谢袄的心忽地平静了下来,恐惧与不安离她而去,只剩一片荒唐的坦然,“师兄,你下定了决心,没人能拦住你。”
“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废话。我只一句,他日我若因此而死,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不计任何代价。”
“这是你欠我的,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还给我。”
“小袄,我很想答应你,但……”谢骄移开了视线,“在我的计划内,你有事的前提是,我已经死了。”
谢袄被气笑了,“你死了不会从土里爬起来吗?你所谓的在乎那么不值钱吗?死亡就能阻止你?”
“嗯…在我设想里,我高低得和对方同归于尽,这叫利益最大化,我总不能死了还把敌人留给你。”
谢骄神奇的思想总能让谢袄眼界大开,“你宁愿同归于尽都不愿意活着,我亲爱的师兄,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别救了,把我埋了吧。厚葬。”谢骄陪着笑,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办法吗?”
“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小袄,我很抱歉。”
“……有时候你这个人也挺讨人厌的,说句话哄别人高兴很难吗?”谢袄抬起头,谢骄只能看到她月白的下巴尖尖,“而且这种事,你为什么只告诉我呢?”
谢骄的回答像在心里上演了无数遍般果断,“因为你很重要,因为我信任你。”
“如果我把今晚的事告诉师傅他们,你还会这么想吗?”
“你不会这样做。”
谢袄:“你这份笃定也很讨人厌。”
谢骄摇摇头,“我知道你不讨厌我。”
“……你的脸皮偶尔也挺厚的。”
“我当你在夸我了。”
“我要去休息了,”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夜晚已经过去,谢袄看着坐在光影交界处不知疲惫为何物的谢骄,叹了一声,“你也早点休息吧,昨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
“尤其是你过两天就要参加灵异界集会,更需要养足精神。”
“我会的,你去休息吧,”谢骄笑着答应了。
谢袄离去,谢骄慢慢收敛笑意,异色瞳眸一片冰冷与漠然,“集会……真的会按简夫人的计划进行吗?”
“不管怎么发展,情况都有利于我。这一局可不是看他们要什么,而是得看我有什么,弄不清这一点的话,血本无亏的一定是他们。”谢骄喃喃道。
栏杆边缘发出声响,谢骄一边思考,一边伸出手。一只布面鳞片的手从花丛中钻了出来,乖乖放入谢骄掌心,谢骄按了按厚度适中的鳞片,解压之余忍不住土拨鼠尖叫。
“我好累,”谢骄抓着小骨头的手左右乱甩,“我不想干了,为什么不能一棍子送走他们呢?他们死了,我就不用想办法讨好他们了。”
小骨头冒出一颗脑袋,想要收回自己被蹂躏的手。谢骄不让,他现在背负的心理压力太大,需要发点疯中和一下自己的情感逻辑。
“嗷?”小骨头看着谢骄,小声叫唤。
谢骄半个身子挂在栏杆上,不说话,他的头抵在花叶里,一时看不出动静。小骨头叫了他一会,没人应它。
敏感的兽没嗅到血的味道,同类是安全的。那他为什么不动弹呢?兽不理解,兽选择靠近。
离得近了些,兽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哦,同类睡着了啊。兽觉得同类笨笨的,外面多危险啊,要到安全的地方才能睡觉呀。
兽担起责任,将同类轻轻地抱了起来,它的羽翼因动作微微张开,远远望去,无数青色与晨光交织,翎羽模糊了界限,变成了完全的灿金色。
【“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趁机杀了他,夺走他的力量。”】
一道声音在兽的脑海里盘旋。
【“杀了他,你就能变回你自己。”】
“嗷……”
兽听不懂声音的意思,兽选择无视。
【“你做了错误的选择,他不是你的同类。”】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吼……”
兽不喜欢这道声音,它不耐烦起来。
【“……”】
【“迟早有一天……”】
金色的火焰使叠影的竖瞳清晰呈现,属于兽的血脉在沸腾。兽,也就是小骨头,拒绝了声音的再度出现。
野生的兽有自己生存的智慧,它们会在弱小时抱暖取暖,也会在面对强敌时同心协力。
兽,即小骨头,已经找到了它的同类,它会和它的同类在一起,它们会一起度过难关。
“有敌人吗?”谢骄睁开眼睛,看着展现力量的小骨头。
“唔。”
“你身体里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谢骄左眼发烫,有了问心湖的经验,谢骄多少能猜到一些,“神的馈赠。”
“它会影响你吗?不属于你的力量在你的心里说话,那感觉一定不好受。”
“唔……”
“我会想办法的。根据吸引定律,我们以后遇到神的可能性极高,说不定遇着遇着就能达成全打卡的成就。”
“神……神在这个故事里,又是什么角色呢?”
无法被想起的小说,已经出现的文字人物,过去与未来的自己,跨越时间的友人。
元素太多了。
谢骄靠在小骨头怀里,金色的阳光斑驳地打在他的脸上,他背过手遮住眼睛,问小骨头,“你觉得月亮怎么样?”
“嗷?”
“我不会起人名,如果你的名字和月亮有关,你会喜欢吗?”
“唔。”
“不喜欢吗?”
“唔。”
“喜欢吗?”
“唔。”
“哈……那就再考虑看看吧。”谢骄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这是你的名字,该由你点头同意。”
“唔。”
“除了‘唔’,你还有别的表达方式吗?”
“……吼?”
“这不是听得懂我说话吗。”谢骄闭上眼。
小骨头小声“唔”了一声,将谢骄高高举起,快速地跑进屋子,到了床边,灵巧的兽将谢骄往被子里一塞。在谢骄感到困惑时,兽开始了吟唱。
“嗷唔唔,吼唔唔。”
“唔唔唔,嗷嗷嗷,吼……”
奇异的旋律配合着原始的唱法,组成了一段奇妙的乐曲。
谢骄在短暂的“?”后,接受了小骨头掩耳盗铃式的目标转移。
他真的不知道这样会显得他更可疑吗?
这是谢骄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两天后,入夜。
灵异界集会在白云涧的“云心”处举行,简夫人携谢骄前往。
谢袄等人一夜未眠,直到日上三竿才把人盼了回来。
谢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集会的世家门派没有见我,它们认为我不够格。”
“好消息是,哪怕在看不起我,世家门派们都保持了一贯的优良作风,它们给了我一张空白的契书,并表示只要我能解决它们提出的难题,它们就任我开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