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
肖媛仍然对黄江甯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见她连自己姐姐的葬礼都不闻不问,便忍不住把满腔愤怒倾吐前来吊唁的宾客。
黄江敏生前要好的发小惊讶,“怎么会有遗嘱?她们父母是在回家路上被醉酒的司机失手撞死的,死时正壮年,不可能有遗嘱的!”
“什么?!”肖媛震惊,“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确定!”
“绝对是真的!我从来没听小敏提过什么遗嘱!当年她妹妹小,她辍学一个人打好几分工供她妹妹上学,让她考上名牌大学,找了好工作,还为了让她妹妹能找到好对象,把地段好的大房子过户给她妹妹,原本这两套房子写的都是小敏的名字!”发小越说越生气,“小敏学习成绩很好的!如果不是为了她妹妹,她可以拥有更好的工作更好的生活!一片苦心却养出这么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肖媛多好的家教和修养也抵不住黄江甯那混蛋的可恶,人生头次骂脏话,找到抱着黄江敏相片等火化完成的单粱,“我们被骗了!你小姨手里那份遗嘱是伪造的!我们可以去告她!让她把吞掉的钱吐出来,送她去坐牢!!”
单粱平静地看着她,与肖媛愤恨激动的表情成鲜明对比,“算了,没意义了。”
“怎么会没意义!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坏人得逞,逍遥法外啊!”
单粱手指摩挲黄江敏的遗像,笑容那样亲和,令他不忍,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就要找能让自己重新开心的事,所以他选择不再与过去纠缠,“敏姨生前最后一句话,让我不要怨恨,我听她的。”
肖媛恨铁不成钢顿足捶胸,“你伤心糊涂了吧?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敏姨就是被他们欺负死的!你还要放过他们!”
单粱不做回应,无论肖媛如何在他耳边咆哮、劝说,他都不理会。
直到火化完成,他抱着骨灰罐,眼里有了一些精神,“媛姐,我要带着敏姨离开这儿。”
“去哪儿?中西区你都没出过几次。”
单粱回想往日敏姨与朋友们聊天时谈论过想去旅游的地方,其他都有些模糊了,但因为肖媛的出现,他此刻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只记起一个,“北京。”
……
「回忆结束」
单粱慢悠悠晃着酒瓶说着自己的故事,戴珩津听的入神,再回神时,发现附近几桌竟坐满,连小店老板都扒了张椅子聚精会神围听。
“你知道我来北京之后第一次跟人吵架有多厉害么?”
戴珩津不想被围观,他想知道的都说完了,其他琐事他不想和陌生人一同分享,“不早了,回了。”
单粱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问自答,“是在烟袋斜街附近一个胡同口的道边。俩女学生把一老秃驴的充电宝撞坏了,缠着要赔偿,其实那充电宝是他故意放石墩子上蹲倒霉蛋的,那女学生忒单纯,还跟那种老混蛋讲道理,路人都没管,要平常我也不管,我都走过去了但一想,得发疯啊,让别人都知道我不好惹,得走出这一步,于是我又拐回去了。”
戴珩津回想单粱之前游轮上的身手,退步太大了,“你挠了那大爷一顿?”
单粱突然拍桌,吓所有听众一大跳,“No!我冲上去,指着那老秃驴把我在□□学到的所有脏话骂了个爽,让那俩女学生推车子赶紧走,她俩愣了吧唧,跑的时候差点被秃驴拽住,我直接一个狂甩发癫,把他和他同伙吓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神经病,嘁!”
满座震惊,又想笑。
“……我觉得,”戴珩津心情复杂,欲言又止后,表达的很委婉,“肖媛说的疯,跟你这个疯,不是一个意思。”
“不是这意思还能是什么?”单粱坚信不疑,亲身举证,“咱俩不也是因为我一气之下砸了公司的玻璃,才发展到今天么?我要是不疯,会裹着石膏帮你打坏蛋么?你见过哪好人这么干的?”
确实没有,你真的已经疯得出神入化、震天撼地了。
单粱不继续往下说了,又开始举瓶子灌酒,有听客好奇追问,“然后呢?你小姨后来找你了没?”
单粱咬着瓶口回头,另一个人也发声叠加问题,“模特公司的老板出来了没啊?是谁举报的?是那个竞争对手吗?”
连小酒馆老板都问,“你去北京之后那些□□的人没找过你?要是真的,感觉不会轻易放你走呢。”
单粱眨巴眨巴眼睛,放下酒瓶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千道高和陈总抓进去了出没出来不知道,黄江甯和香港□□的人没有找过他。
一个女生举手发问,“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想敏姨吗?”
单粱低眸,转回身体,咬咬嘴唇,“平时不想,只有觉得委屈的时候……,被渣男抛弃的时候想起来过,我就想,全世界果然只有敏姨最爱我,无论我怎样,她都不会嫌弃,一直对我温柔。”
听众们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小店的背景音乐刚好在唱张国荣的《春夏秋冬》,单粱也跟着轻哼起来: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这个世界好得很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是某种缘分
我多么庆幸
如离别你亦长处心灵上
宁愿有遗憾
亦愿和你远亦近
……
最受启发的是戴珩津,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对单粱说的话有多冒失。眼前的单粱,是已经接受过千锤百炼最佳状态的自己,不需要他调教改变,他也没资格挑剔指责对方的陋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如此吸引他的,不也正是这样的单粱么,如果改掉现在的性情,乖乖蹲进他画的规矩圈里,跟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有什么区别。
他喜欢的是人,不是鹦鹉。
回到临海别墅,只剩他们两个人,戴珩津耐心帮助单粱洗漱,下手从没这样温柔过,他知道单粱现在喝醉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觉之后或许记不起,但他还是忍不住表露内心的感情,“单粱,之前那句话我收回,我有些喜欢这样的你。”
单粱微醺眯起漂亮的眼,痴笑两声,呢喃重复,“喜欢我……呵呵……又有人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他蹲下,平视靠在椅背上的单粱,认真地说,“我没有骗你。”
“哈哈……”单粱晃晃手嫌他鬼扯,“骗子都这么说,他们一开始也都这么说……”
“我不是他们,我可以代替敏姨照顾你。”
经受过感情挫折的他再没像现在如此深情告白,却意外击中单粱的怒点,好像骨折的地方已经痊愈似得噌一下站起来,发疯一样怒吼,“没有人可以替代敏姨!没有!!没有!!!你们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根本没有人爱我!!!”
戴珩津被吓到,语言断层,表达受阻,“单粱,我……”
单粱后退一步,避开他下意识扶过来的双手,“晚安,好梦。”
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回到自己房间,关门阻隔了戴珩津受伤的视线。
进入独立的空间,单粱背贴靠着门滑坐到地板上,蜷缩着小声抽泣,心脏盘问大脑为何要像摇尾乞怜的小狗再度把过去的不堪交付他人,大脑质问心脏为何不堆砌好防火墙,再次让不切实际的感情溜进来,止不住怦动乱跳。
“没有人爱我,”每当幸福来敲门时,他总这样为自己洗脑清醒,“没人会爱我,他们都是骗子……”
有这样抗拒的表现,即使再高调的否认,也是事实,他,第三次坠入爱河了。
不知感情从何处萌芽,待等发现时,泛滥如灾,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