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而起,在大家吃惊的注目下退离席位两步,向戴德远的位置鞠了一躬,“叔叔,您的话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从没动过奇怪的念头,因为和您聊的来,知道您和秋铖关系不太融洽,所以想尽自己一份力,帮您和秋铖走近些,是我不自量力,惹出这些误会,我知道您一直不看好我们的公司,乐意那边,我会尽快整理好,往后祝您和阿姨身体健康,我就不便再来打扰了。”他说完自己的话,转身便绷着欲要垮掉的脸,大步流星离开。
戴秋铖立刻起身去追,戴德远脸上呈现出不易察觉的痛楚与不舍,是他说的太过分了,可不这样,大儿子这儿的特殊情况没办法处理。单粱早已领悟这席间发生的一切是何用意,他看得透彻,但他没有像傅一宇那样沉不住气一走了之,多年身处逆境的他,学会最多的便是忍耐。毕竟是戴珩津的父母,他不想给对方增添无礼的坏印象。
他是忍住了,戴珩津没忍住,“爸,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您……”抬起头正视戴德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我,偏偏继承了您这讨嫌的陋习。”
“你!”
“珩津,怎么跟你爸爸这么说话!”李澜被他不敬不尊的话气到,“谁教你的!你从不这样!”
是在暗戳戳指责我吗?单粱傻乎乎地思考。
戴珩津早就受够了这个管教严格的家,但他身为长子,不得不为弟弟和妹妹作出学习的榜样,克己复礼,丢弃自身的性情与自由的向往,拉住单粱的手,把单粱从座位上拉起来,“走了,回家。”
单粱不想这样潦草离开,脱离戴珩津的手,“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下次在来好好拜访你们。”
李澜起身过来,递给单粱那封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今天招待不周,让你看笑话了,这个你拿着,是我和你叔叔一点心意,不管怎么说,我们很感激你。”
这算什么,见面礼以这样的方式给,感谢他?这家人都没有心,和戴珩津一样,自我利益优先,单粱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失望,他没有拒绝,把红包牢牢攥在手中,“谢谢您,再见。”
打消再次拜访的念头,不会再见了,简短的几句话,让他清楚,他和戴珩津不可能了。
好好一顿家宴不欢而散,戴珺洁看着两位怅然若失的父母,这才为傅一宇说话,“爸爸,您这样做确实很伤人……他是哥最好的朋友啊……也为咱们家付出了很多,……唉,您以后……唉。”她又不敢明言指责戴德远,连连叹气后也离开了餐席。
那两个好哥们儿一前一后已经跑到别墅区的大道上,戴秋铖一路劝傅一宇,傅一宇也一句一句回,他就是不想干了,不受这委屈了。
“嘀——”迈巴赫开到他们身边,副驾驶降下车窗,单粱让开窗口,戴珩津歪头向他们说,“上车。”
戴秋铖拉傅一宇,“上来吧,这片面积太大,光走出去就好半天,走吧。”
傅一宇想了想,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闷着头跟戴秋铖坐进后排了。
驶离别墅区,戴珩津先对席间发生的不愉快致歉,“我们父母平日并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实在抱歉。”
单粱不说话,傅一宇也不说话,戴秋铖叹气,“老六,别被我爸挑唆了,咱们近八年的交情,他说两句就断了?乐意没你不行。”
傅一宇头向窗外哼了声,“没听你爸说么?跟我鬼混,把他的脸都丢尽了,好像跟我开公司,是我把你从天堂拉进地狱似得,这么严重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他明明知道是我邀请你开的公司,他就是故意挑我咱俩的关系,你从商多年这点事儿看不明白?”
“看明白是一回事,受伤是另一回事,我对待他俩比对我妈都亲,结果今天这么防我!都跟你说了,我对你妹没想法,一个个冲上来生怕我把你妹吞了,我看起来很像贪图富贵的人吗?!”
“没人说你贪图富贵啊?他们只是太在乎我妹了。”
“还想怎么说啊?找支笔写我脸上吗?”
“你现在太情绪化,先冷静冷静,这件事是他们不对,但你别以为这些琐事影响大事啊。”
傅一宇甩手,“别说了,我不想听。”
戴秋铖也没好气地把头撇向另一边,戴珩津不关心他们的小打小闹,傅一宇肯开口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就表示还愿意沟通,单粱的沉默不语才令他担忧,纠结如何开口询问,余光看到单粱低头两指拔开红包的封口,似乎确认里面的金额,夹出突兀的一元纸币,“为什么还有张一块的?”
戴秋铖闻声看过来,“我妈说,这是万里挑一的意思。”
戴珩津觉得这是个转圜的契机,“我妈还是很看重你的,只是我爸一时难以接受,他们都不是坏人。”
「珺洁没有恋爱经验,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很容易被不适合自己的人吸引了」
李澜席间这句话深入单粱心扉,这句话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用在戴珩津身上也正合适,加害者把自己定义为受害者,说他是坏人,他也无法辩驳,“弟弟,你们到市里就下车吧,我和你哥要去个地方。”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傅一宇无所谓,戴秋铖答应了。
戴珩津好奇单粱要带他去哪里,等后面两人下车后,“想去哪里散心?我陪你。”
单粱咬着下嘴唇,在车载导航那里输入了墓地的地址,“我突然想敏姨了,去看看她。”
等到墓地,单粱趁戴珩津去停车时,在门口买了几束能保存长久的假花,没有等戴珩津先进去了,凭借几年前的记忆寻找敏姨的墓碑,转了两圈都没看到。
他刚要找墓地管理人,戴珩津过来了,“你在国外的时候,我替你过来看望了一次,挪到另一边了,跟我来吧。”
单粱眉心微蹙跟上,这里确实比他之前置办的宽敞很多,墓碑的材质也比之前高级,清扫得很干净,还放着盛放的鲜花花束,戴珩津主动解释,“我让人天天送来,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敏姨很喜欢花。”
单粱心里不是滋味,弯腰把手中的假花摆弄到墓碑周围,双掌合十拜了拜,“以后不要送了,敏姨不喜欢被人打扰。”
“……”
戴珩津理解他现在心情不好,抿抿嘴没说什么。
单粱始终注视着墓碑上刻印清晰的名字,旁若无人地说道,“敏姨,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能不投胎就别投胎,人间太糟糕了。”
说完再次拜了拜,戴珩津奇怪,“为什么说最后一次?”
“戴总,”这生分的称呼听得令人揪心,“我们好聚好散吧。”
戴珩津不能接受,神色栗变抓住单粱的手腕,生怕他此刻消失似得,“如果是因为我父母的态度,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这样,如果我知道,绝不会带你回去,单粱,你相信我,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我已经为你改变了,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单粱挣脱不开,仰起头直面戴珩津,“你出生在那样高贵显赫的家庭,你的起点是我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你的父母兄弟,和你是一样的人,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你,你改变不了,只是可怜傅一宇,因我惹了一身不必要的侮辱,觉得很对不起他。”
“单粱,别这么想,”戴珩津心慌,“不是因为你,他们和我爸早有矛盾,只是碰巧赶到了一起,如果他们看不上你,根本不会让我带你回家,可能是老一辈的人思想还很保守,一时无法接受,再给他们些时间好吗?”
单粱摇头,“你不要再逼我了,只有你喜欢我,你的家人以为是我勾引你,认为我是坏人,她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可以装听不懂,但我不行。”
“我不是装听不懂,我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的压力也很大,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一起再多忍耐些时日呢!”
单粱心里委屈啊,从小到大,吃过那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可从没像今天这样委屈过,双目瞬红泪水满盈,“我也曾是被敏姨捧在手心爱护的孩子啊,我不是野孩子,我也有过爱我的家人啊!如果敏姨还在,看到我这样被你们一家欺辱,她会有多伤心?你不能因为我无依无靠,就这么欺负我吧?我只想要一个能接纳我的家,你给不起,就不要再纠缠我了!”
他的话令戴珩津痛心,“时至今日,我怎么舍得欺负你,我迫切想满足你需要的一切,可世事无常,很多事无法一蹴而就,需要时间,单粱,实现你的愿望需要时间,我不求你能给我什么,只在给我多一些时间,不要轻易地否认我对你做的这一切,让我感觉自己在做的事有价值,有意义,我别无所求了。”
单粱同样不忍见戴珩津哀卑微可怜的模样,撇开头,把口袋里寓意万里挑一的红包拿出来,塞进戴珩津外套口袋里,“我为你出生入死时,本就没想过还有未来、还有今天,我没有想利用这件事索取回报,可这一万块钱,让我觉得,我在你父母眼里,不过是如此廉价的存在。”
“单粱,不要钻牛角尖,这些都需要时间来磨合,人的观点是会变的,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努力。”
“努力……”单粱自嘲地笑笑,“哪怕你说只跟我玩玩,我也会同意,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认真的追求我?分子与分母中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线,你是社会的支配者,而我不过是被操控的其中一份子,何必强融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不堪了,可彼此都割舍不掉这份感情,“说什么也无法挽回你的心意么?”戴珩津很受伤,不明白单粱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他,“你已经讨厌我了……是吗?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是吗?”
单粱闭上眼,泪水挤压出眶,滑过微红的面颊,留下一道道痕迹,“不,我承认喜欢你,可是我喜欢得太累了,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是个男人,如果我是女人该有多好。”
戴珩津猛得拥单粱入怀,“与性别无关,单粱,十六世纪的布鲁诺勇敢捍卫太阳中心说,坚定地球是圆的,被判为异端活活烧死在罗马广场。世人不愿接受违反他们认知的事物,但不代表那就是错误的,后来证实布鲁诺是对的,我们,也迟早会得到他们的认同。”
单粱吃了没文化的亏,不明白戴珩津在说什么高端的鬼话,但听着挺有道理,出发前明明鼓励自己坚定自我,可戴珩津的哀求在耳边回荡,他一次又一次下降自己的底线,“如果你再让我伤心一次,说什么都不行了,你知道吧?”
戴珩津没想到这样简单地就把单粱哄好了,喜出望外,比刚才抱的还紧,锁眉疏解,露出欣慰的笑,“我知道,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还有,关于叔叔阿姨的问题,即便以后他们接受了我们,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好。”戴珩津回答的很犹豫。
……
傅一宇进门后便冲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戴秋铖很无语,“现在到处都封控戒严,满大街病毒,你能去哪儿?”
傅一宇不理他,专心致志收拾自己的东西,戴秋铖靠墙看他忙活,“有意思吗?你想跟我绝交啊?”
“你尽快找人交接吧,最好半月内走完手续,我退出乐意。”
“喂,”戴秋铖认真了,走过来按住傅一宇手中在整理的衣物,“能不闹了吗?”
松手,站直,“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胡闹么?”
两人无声对视较劲许久,戴秋铖无名之火上头,“行,非要这样是吧?”
“对,就是这样。”
“行,走吧,别后悔。”
傅一宇就跟他杠上了,“不后悔。”
继续收拾行李,但他的散碎物件太多,没办法一次带走,他打算先去住酒店,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来搬剩余的东西,戴秋铖见他执意如此,硬的不行来软的,“你走了老大怎么办?”
“又不是我儿子,什么怎么办?离了我还不活了?”
戴秋铖翻一眼,又说,“姬尘音知道你走会哭的。”
傅一宇再怼,“那会儿没确定关系时把我当情敌防着,现在又拿姬尘音做挡箭牌,你真会玩啊。”
被怼的难受,戴秋铖深吸一口气,“你确定要退出公司?”
“对,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还有,方总那边,你愿意投就投,不投就算了。”拉好提箱拉链,“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家,这里的东西先别动。”
说完拎包就走,可潇洒了。
戴秋铖无语至极,大江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傅一宇还是这么冲动,受不起挑唆,是该好好冷静一下,如果总带着这种情绪工作,公司的效益与收益也会受损。
而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