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小山长得可真好，汪娘子不必这样客套。”

汪秀芝一本正经地将姚姜按回椅上：“卫夫人，小山是你帮接生的，他该给你磕头。你好生受着。”

引着小山给姚姜磕过头，汪秀芝轻叹：“我盼了你许久了，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她打量了姚姜片刻：“你清减了不少，可是身上欠安？”

刘嬷嬷端着茶水进来：“这位娘子，我们刚到此间，许多事尚未理顺，不到之处还请海涵。”

放下茶盏，刘嬷嬷看向小山：“这位小哥儿长得可真壮实！我带着小哥儿在院内玩耍，娘子陪我们夫人说说话。”

小山对不识得的人甚是警惕，但刘嬷嬷与冯嬷嬷对小儿都极有手段，不多时已哄得他“咯咯”笑着在院内玩耍。

汪秀芝对着院内看了看：“卫夫人，你家中人都到此间来了？”

姚姜点头：“千户换防来此间，我们便都跟来了。或许得住几个月。”

汪秀芝欢喜：“那可太好了，我培育良种有许多不懂处，正好你来指点。我还想养鱼虾，鱼虾池都挖好了，养了两回都不成……”

再招对汪娘子行了个礼：“汪娘子，我家夫人如今是双身子，要承汪娘子多关照。千户就是因夫人在归雁城太辛苦，才带着我们来小孤城。”

汪秀芝看了姚姜片刻，恍然大悟：“那可真是恭喜卫千户与卫夫人了。幸而有你提醒，我绝不会让你家夫人劳累。”

姚姜没料到再招说起她的身孕，愣得一愣。

汪秀芝又将姚姜打量了片刻：“难怪我看着卫夫人神情疲惫，人也清瘦了些。几个月了？可满三个月了？”

姚姜：“再过些日子便满了。”

汪秀芝：“那满了月胃口便开了，到时能吃得下了，你可要多进食。如今农庄牛羊鸡兔都够，再把鱼虾也养好，你得养富态些。家中所需，我都会在农庄为你种出来。从前我劳烦了你许多，如今你这情形，我怎能不帮手？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你真与我客气，我心中会难过的。”

姚姜微笑：“好，我不客气，你也不要与我客气。”

她转头对着再招：“你将我带来给小山小哥儿的物件找出来，让汪娘子带回去。”

再招去了片刻，拿了个小匣子来。

姚姜将匣子打开，匣内是个金项圈，项圈上挂着把长命锁。

姚姜：“先前小山出生时我太忙碌，没给他备长命锁。回去我便备下了，我想亲手给他戴上，你说过不与我客气的，快将小山抱来，我给他戴上。”

汪娘子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这，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姚姜：“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山的。刘百夫长家添的小哥我也送了，与你这个是一样的，刻的字一面是平安喜乐，一面是长命百岁，我还请无方大师在佛像前供奉过，保佑小山平安长大。”

汪秀芝眼圈红了：“难为你真正把我们母子挂在心头，我便不客气了。”

她唤来小山，姚姜将金项圈挂在了小山颈中，摸了摸他的头顶：“真是可爱。”

汪秀芝又引着小山磕头行礼感谢，而后才告辞离去。

再招送汪秀芝出了院门，回来对姚姜道：“先前我看汪娘子急切地给夫人说起了农庄杂事，我担心她让夫人劳累，才让说了夫人的情形。但我送她出去也说了：夫人要等三个月后小娃娃坐稳了，才会让别人知晓。汪娘子说她心中有数，不会往外说的。”

晚间郭彪跟随卫骏驰和张全回来了。

用饭时，郭彪与张全已就营中的处方伤情说得热闹，姚姜疲惫，独自在后院屋内用过饭便歇下。

次日，姚姜先到城南的农庄看了一回。

汪秀芝带着兵士在田间忙碌，小山就放在田边的木围椅中，兵士路过还会逗弄他片刻。

小孤城农庄没有归雁城和大孤城的农庄大，但汪秀芝经营得不错。

小孤城没有游牧骑兵奔袭，兵士将农庄以南都开垦为良田，畜栏也越修越大。

见姚姜来到，兵士们都纷纷招呼行礼。

汪娘子拍去身上的灰土，来到姚姜面前，向四周看了看：“快给卫夫人拿椅子来。”

两名兵士奔着去了，不多时拿了两张椅子一张高几来放在小山的木围椅旁。

刘嬷嬷四周环顾：“此间的农庄建的可真好，虽不及归雁城外的农庄大，但也很是齐整。兵士们对夫人可真是尊敬。”

姚姜：“农庄被汪娘子经营得极好。”

汪秀芝：“别的事我做不好，种地倒是还行。这农庄你建得那样辛苦，我怎敢懈怠，好歹没将你的心血糟蹋了。”

姚姜：“我只建了一半，之后是你带着兵士们建的，也是你的心血。”

汪秀芝轻轻拂了拂散在颊边的鬓发：“我知晓你为何在农庄上下这许多功夫。把农庄建好些，我也能在此间稳稳立身。”

她拿起小山木围椅上的水囊喝了一口：“此间也能找到教书字的先生，还有兵士说待小山三岁后就教他认字，他们也会带着他玩耍，我忙不过来时都会有兵士帮我照看他。”

姚姜：“归雁城外已种下了棉苗，我还带了棉苗到来此。这棉苗得种在少水处，只是棉苗我也是才培育出来，种出来是何情形还不知晓。”

汪秀芝细问了棉苗的情形，想了想：“先种到我家中院内去。我还住在从前你住过的院内，雷千总说那处院落以后都让我住，我也将那处当成了我与小山的家。院内从前你留有田地，我学着你将难以培育的就种在家中院内，这棉苗也先在我家中种下，以便时刻照看。你说到少水处，北城门外便干涸少水，不然，咱们将棉苗种到那处去？”

她看着姚姜：“家中院内的后院正屋我一直空着，每日里洒扫。我想着你再到此间来再住入其中，但没料到你家中来了这许多人，院子小些果真住不下了。”

汪秀芝依旧身形健壮，衣裳朴素，与从前在归雁城相差无几，鬓边簪着朵白绒花，但已没了万山荣过世时的凄苦。

姚姜见兵士往来忙碌，田内郁郁葱葱，牲畜也养得肥壮，知晓汪秀芝将心思都在了农庄经营，便没再插手。

每日她都往农庄来，有时会与伤兵们细说培育良种的细微处。

汪秀芝有了闲暇，姚姜便与她一同查看培育的良种。但只要汪秀芝还能应付，她都不再多言。

在小孤城的日子极是惬意，姚姜不仅去往农庄，也多在城内城外散步。

卫骏驰休沐便让苏季扬等赶着车，带着姚姜去野花坡、看山间的瀑布，只可惜姚姜如今不能策马，只能看着他狩猎。

卫骏驰看到野兽便弯弓搭箭，弓弦一响，苏季扬与小四已赶着去拣拾猎物。

若是猎物较大，带着箭支逃去，卫骏驰便纵马去追赶。

姚姜这时只能坐在马车上等候，看他只身前去，想到野兽凶猛，禁不住担心。

但不多时，卫骏驰便返回来，招呼苏季扬与小四去捡拾猎物：“去吧，就在前方一箭开外，已不能动弹了。”

小四不知一箭开外是多远，苏季扬却还有当日骠骑营兵士的本事，当下便带着小四去了，不多时二人拖着猎物回来。

下午回到小孤城，卫骏驰带着姚姜返回家中，苏季扬则将放在马车后的猎物送到农庄去，让农庄相助处置。

刘嬷嬷与冯嬷嬷轮换着跟在姚姜身后，很快便与汪秀芝熟识，家中做了好吃食她们都会送一份给她，有时还特意为小山单做点心。

姚姜胃口古怪，时有格外想吃吃食，但等做好了送到面前已恶心得吃不下去。

张全给姚姜看过脉：“这都是身孕引发的恶阻，喝汤药也未必有效，若恶阻得厉害，晚间妹夫给她按中脘穴、内关穴与足三里穴。”

两位嬷嬷带着再招与琼叶，每日里挖空心思给她做吃食。

姚姜见四人围着她忙得团团转，她却吃不下多少，甚是歉疚。

冯嬷嬷：“夫人如今能吃下一口都好，不要想那许多，我们不劳累。”

这日姚姜看完田亩进了北城门向家中行去，忽然有一男子来到面前，对着姚姜行了个礼：“见过卫夫人。”

这男子年近三旬，面目斯文，身上的长衣虽是布衣，但布料细腻，长衣裁剪合身，不是农人亦不是兵士。

冯嬷嬷见姚姜不言语，便上前还了个礼，才问：“这位先生可是识得我家千户？”

那男子微微一笑：“在下久仰卫千户的英名，也甚是钦佩，但缘吝一面未能拜见。下回有了机缘必定拜见，这回在下是来见卫夫人的。”

冯嬷嬷愣得一愣，他已对着姚姜拱手：“卫夫人，在下自归雁城而来，请卫夫人移步到茶楼喝盏茶说几句话。”

他对着一旁的茶楼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雅间内坐定，姚姜微笑着问：“请问先生贵姓。”

那人拱了拱手：“在下姓田，草字云志。在下曾在归雁城求见卫夫人，但时机不巧，相见之日卫夫人已到小孤城来，没能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