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澄清信公开后的几天里，恶性事件发生率陡升，曜灵忙得焦头烂额，小跑着卸下随身武器往办公室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楼皓来了。
“谁让她去的？！”楼皓的声音几乎渗出冰碴子，面前一排大大小小的员工都地下了脑袋。
她看到曜灵出现，和其他人说：“都出去。”
众人做鸟散状快步走出，只留一双眼睛在外，暗示曜灵好运。
曜灵无暇估计楼皓莫名其妙的怒火，脑子里全是“看来行政人员都是人类”。
“坐。”楼皓颇为头疼，“每次你出现都没好事，不搞出来点新闻心里不舒服。”
“我接到通知让去支援的，不是我自己主动去的。”曜灵申明。
“系统除了故障，将信息发到了你那里，你的队长已经扣除当月绩效，至于你……”楼皓想了想，“本来就没工资，把嘴闭好。任何流传出去的信息我都认为是你或者你队长干的。”
“威胁人怎么还是连坐？”曜灵觉得好笑。
“有用就好，不是吗？”楼皓宽厚的手掌交叉相握，语气轻松，“就像那个命短的实验体，你也没舍得弄死他。”
“……这不是一码事，实验体作为人类科技进步的贡献者，也不该用这么说。你们做的交易也不是要用死来弥补没给你传来有用信息吧？”
“怎么，以为我非要杀他？刚好碰上顺手而已，谁都跟你一样为了个寿命快到头的实验体打架斗殴几进几出监察队。小孩的习性是最好看透的，尤其你还没多少脑子，下个套就往里钻。”楼皓毫不客气，“世上哪有那么刚刚好的事情。”
虽然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感觉问题很多。
曜灵深吸一口气，心底开始同情监察部的员工。
“你可以出去了，”楼皓警告，“切记，嘴闭上。”
“我不说，异形钻进人类身体伪装人类的事就没有发生？”曜灵不理解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还是说上面已经有应急预案，出于怕引起恐慌的原因才没有公开？”
楼皓嗤笑一声，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年轻人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工作，几篇新闻稿说你是救世主，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心态已经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如果小时候听到这种话，我或许会内耗一会儿。”曜灵呲牙一笑，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她身上，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一般锐利，“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我？”
眼前年轻人执着的追问恍惚间与三十年前的景象重叠，彼时初出茅庐的前任救世主以更加尖锐、充满攻击性的姿态挡在自己面前，哪怕眉心被瞄准也没有丝毫退步。
鬼使神差地，楼皓答道：“……信息来源繁杂，内容相斥。”
她猛地回过神，脸不红心不跳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补充道：“不是只有你关心人类的存亡，上位者不全是尸位素餐的废物。”
曜灵一愣，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感觉到氛围到了，还想再追问她觉得监察部内部有没有异形侵入，楼皓的通讯器开始嗡嗡响个不停，发出刺眼的红光。
“你先出去，最近不要出外勤，我有事给你。”
楼皓重重叹气，极不情愿地接起来。
曜灵退出去，在视野消失前，瞥见楼皓面前弹出三张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汇报材料，楼皓手上改着资料，耳朵里听着会议讲话，嘴上交代下属工作。
……抛开她和容与不知道达成的什么交易不谈，这个工作强度真的让人感到绝望。
曜灵也没功夫跟她掰扯，刚出来就被组长叫走干活，每天14小时超长待机，最后组长看她眼神涣散，神情呆滞，才意识到原来S体质也是会累的啊。
“你今天就上八小时吧，我算你全勤。”队长好心说。
曜灵连连称谢，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就算每天早退又能怎么样，和其他人一样八小时不就好了。
后知后觉自己被学校驯化太彻底后，在心底唾骂自己。
第二天曜灵十分硬气地和其他人一起下班，结果又被楼皓叫过去。
到底是什么毛病非要在下班点谈话。
好在楼皓也忙得够呛，头也不抬地问：“你们学院之前出现的异形，逃到月曜星了，当时它的形态比较接近动物是吗？”
曜灵心想这不是保密的吗？立刻装傻充愣：“什么异形？”
“少装，我有阅读日潭星所有最高机密文件的权限。”
“……是，像基因杂糅的动物。”
“流窜期间不知道吞了什么东西，现在跟月曜星的建筑长得差不多，并且月曜星的防护系统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楼皓语速飞快，“岑帆离不开这儿，你明天早上六点跟我走，带好一周的换洗衣物，武器监察部会准备。”
“哦，好。”曜灵不敢相信转机来得如此突然，回神后连忙试探，“要去多久？我担心我的实验体自己在这儿……”
话没说完，楼皓鄙夷地打断她：“我的人不会动他，本来就是随口威胁几句探探消息，一个个的天塌了一样。”
曜灵腹诽你们领导随口一句，给下面折腾得够呛。
多少祸事都是你们上面随口一句带出来的。
晚上，曜灵告诉问渊异形在月曜星没有被检测出来的事，叮嘱她不要掉以轻心，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问渊表示不用担心，提醒她小心楼皓，别跟以前一样被容与推出去当枪使。
而后在曜灵眼角抽搐的时候紧急补充：你以前名声不好，他怕死，发现你这么……单纯之后，应该不会了。
曜灵表示真是谢谢她的称赞。
在愉快的聊天中度过了外出前的最后一夜。
第二天早上六点，楼皓在微型巡航舰外面等她，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宽松便服，踩着运动鞋冲她招手，耳垂上深蓝色的耳夹闪闪发光。
曜灵打招呼：“早上好，难得见你穿得这么休闲。”
楼皓单手拎起半人高的背包：“我也少有机会不穿工作服，走吧。”
两人座位在一起，曜灵望着窗外深不见底的漆黑，和越来越远的日潭星，心底空落落的，还是不习惯离开星球。
楼皓已经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麻烦感到头疼。
巡查舰的舒适性比洛森的私人飞艇低不少，空间跃迁的时候不少人产生眩晕、恶心的症状，头顶伸下来一瓶缓和药剂，曜灵没什么感觉，但是喝了一瓶解渴。
忘带水了。
“……你难受？”楼皓不可置信。
“渴了。”
“……”
楼皓之前只觉得她是被推上高台的投机者，不然前二十年怎么天天游手好闲混日子？
现在更是一时无语，觉得这几个双S一个比一个有病，索性扭过头去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颗周遭银白色的星球，无数飞船在四周环绕。
月曜星到了。
乘客整理东西，楼皓刚站起来，就见曜灵眼巴巴地盯着她没有喝的那瓶缓和药剂。
她指了指：“你的那瓶能给我吗？”
不少人认出来曜灵，暗暗用摄像头对准她。
楼皓满脸黑线，一把拽下丢给她，目光凌厉地扫视一圈，竟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手臂。
“戴上。”楼皓掏出来面罩扔她手里。
曜灵乖乖戴好，实在没想到这里也有人认识她。
月曜星和日潭星环境十分相似，不同的是这里的天幕永远是半明半暗，不分昼夜。
楼皓带着她乘坐轻轨，除了不耐烦地挂断几个电话，没有说过一句话。
曜灵瞥到通讯器弹出“吴钰”，悄悄搜索了下，没有找到个人信息，于是悄悄发给容与。
“……住这儿？”曜灵望着昏暗的旅馆，荒凉的街道，心底凉飕飕的。
“今年经费砍了百分之四十五，没钱了。”楼皓径直走进去，“边陲星球条件不比这恶劣？”
“这不是以为跟着领导能开开眼界。”曜灵默默跟上。
“你可以自费住好的。”楼皓站在台阶上回头，锐利的五官藏在黑暗中，显得惊心动魄，“顺便向领导表示一下。”
“领导住得惯我就住得惯。”曜灵立刻回答，心想打白工还要贴钱，疯了才干。
两人刷了身份信息，前台老板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恨不得扒下来曜灵的面罩一探究竟，被楼皓猛地一拍桌子给吓回去。
两人房间对门，分别前曜灵冲她竖起大拇指，“帅！”
回应她的是楼皓“砰”的摔门声。
随后凭借敏锐的听力，听到楼皓怒不可遏的厉声，断断续续如“不能带我也带来了。”“见过那只异形，能出来还能活着回去的就她。”“别废话，报告我打。”“死了说明本来就该死。”
而后房间重归静寂。
曜灵正揣测对面是不是首星的人，容与和楼皓同时发来了消息。
吴钰，出生地不可考，联盟异形研究院院长，常年以半张脸覆盖面具的形象出现，露出来的半张脸……非常精致，并且幼态，看着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男性。
容与：暂时只能找到这些，我再试试。
曜灵：随口问问，不用浪费精力。
而后退出聊天框。
楼皓：异形最后出现在月曜学院后山，下午三点在学院门口碰面，避开人群。
碰面？她出去了。
曜灵有点可惜没跟上她，搜异形研究院的信息太入迷了。
旅馆就在学院附近，曜灵打算走路过去。刚出旅馆，通讯器连续震动，竟然是庄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