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小夭和玱玹如约来到了西陵府,刚下马车就看见了在府门外的西陵芷,“你这是一直在外面等我们吗?”小夭问到,“也没等多久,自从上次在辰荣府上见过后,我就一直想邀你们来做客,可哥哥说你们刚到中原需要好好休息不要慌着去打扰你们,这才拖到今日,可让我巴巴等了好些天。”
小夭和玱玹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一旁的玱玹打趣道:“我还纳闷为何西陵睿会这么早就差人把帖子送过来,原来是有人等不及了。”玱玹话音刚落西陵睿就急冲冲地从府里出来,“实在抱歉本应该是我们兄妹二人在此迎接,却不料突然被这府里的事儿给绊住了,还请两位殿下见谅。”
“上次就说过咱们算是一家人,就不要再称呼殿下了显得生分,我也觉得拘束。”
“表姐说的对,哥哥平日里就是太严肃了,我好不容易来趟中原结果还不如待家里自在,平日里哥哥管的比爹爹还要多。”
“阿芷,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二位见笑了我这小妹平日总是口直心快。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再站着就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了。”
西陵府相较于辰荣府是要小上一些,不过园子倒是很别致,植物之间错落有致,栽种的鲜花颜色从深到浅过渡有序,一路上都能闻见淡雅的花香。园中的亭台水榭小巧精致仔细看亭子下方的石墩上还刻有莲花,“这园子虽比不上辰荣府那般华丽阔绰,可也是哥哥精心设计的,你们看那边的池塘。”小夭向西陵芷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池塘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片焦黄枯萎的荷叶,“可惜你们来晚了过来花期,等明年盛夏的时候池塘里的荷花都开了你和表哥一定要来赏花。”
“好啊,倒时候我和玱玹一定会来。”穿过听雨廊一行人便来到了内院,桌案上摆放了好几样水果和点心,刚坐下西陵睿就给小夭和玱玹倒了杯茶,“这茶名叫白雾青顶,大荒也只有西陵能产,此茶的茶树一般生于高山山顶白雾环绕之地因此而得名,不过因茶树数量太过稀少,能有幸品尝到此茶的人不多。”
“没想到睿兄还是个懂茶之人。”玱玹拿起茶杯先是闻了闻,后又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味道甘冽醇厚,还带有一丝花香。”小夭学着玱玹的样子也抿了一小口,她平日里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茶比她平日里喝的都要清新甘甜些。
“既然玱玹兄喜欢走得时候便带些。”
“那就多谢睿兄肯忍痛割爱了。”
“哥哥平日里不是侍弄花草就是下棋品茶要么就是和爹爹谈论政事,来了中原也还是这般。”西陵芷说完看向了身旁的小夭又接着说:“表姐要不要去我房里坐坐,看样子他俩且得聊一会在这儿待久了难免也会无聊,不如我们自己去找乐子。”
“好啊,那我就到你房里去坐坐。” 下棋和品茶小夭也不怎么感兴趣,他俩要是聊政事自己听久了也会觉得疲乏,要不是西陵芷主动提出去她房里,她还真怕自己会一直陷在这儿。
西陵芷领着小夭来到了自己的房中,她的房间到是让小夭有些出乎意料,原本以为自己堆满各种瓶瓶罐罐的寝殿就不似女子闺房,可西陵芷的房间和小夭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屋内挂满了画卷,其中大部分绘的是风景花卉其中也有几副人像,房间中几个大大的画缸中也堆满的卷轴。
“这些全都是你画的?”小夭问到。
“没错,我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唯独喜欢画画,自从到了中原哥哥平日里有很多事需要操劳,也没时间陪我,我来中原快两年了也没遇到什么投缘的朋友,只好用画画来打发时间。”
小夭仔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画,她认出有些画的是西陵府的园子,还有些是辰荣府的景色,为数不多的几幅人像她只认出了西陵睿。没想到平日里阿芷看着活泼跳脱却能静下心来潜心作画,这些画的笔法细腻若不是小夭认识她还真会以为作画之人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子。
“我虽不懂书画但也能看出这些画的功夫,你画的可不比那些靠这吃饭的先生差。”
“表姐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小夭走到了西陵芷作画的案几前,最面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几笔勾勒的线条让小夭看出是辰荣山,小夭还注意到此画下露出的一角,她掀开面上的画,映如她眼前的是一个男子,第一眼小夭便觉得十分熟悉刚反应过来画的是谁就被西陵芷拿走藏在了自己身后。
“那幅画画的可是丰隆?”西陵芷此时神色有些慌张,脸颊也微微有些泛红,“我随便画的,要不…要不我也给你画一幅吧。”
小夭没想到西陵芷这个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今日表姐来我府上作客,我也准备什么礼物,就让我画幅画送你吧。”西陵用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夭,小夭便没再好意思拒绝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西陵芷拉着小夭来到了屋前的小院,“你就坐这儿。”小夭按西陵芷的吩咐坐到了秋千上,这副秋千架在了一棵繁茂的槐树下,这让小夭想到了朝云殿外的那棵凤凰树,树下也如这般架了副秋千。
随后西陵芷又拿来了作画的工具,从小到大还没人为她画过像,她呆呆地坐在秋千上,手也不知道往哪放,“表姐你笑一下,坐姿也别太僵硬,你就当现在是在荡秋千随意一些。”
小夭逐渐放松下来,她想起了在朝云峰上的日子,凤凰树下每次荡起秋千都能感受微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掉落在地上的凤凰花瓣也随着阵阵风卷起又落下。回忆如风不止,小夭在不知不觉中将秋千荡起,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单纯的快乐了。
小夭和西陵芷走后不久玱玹和西陵睿便下起了棋,西陵睿的棋艺不错,在辰荣府时玱玹就领教过,可惜上次的棋局中途被打断,算下来他和西陵睿还未下过一盘完整的棋。
“玱玹兄为何落子时总是踌躇。”棋刚下没多久西陵睿就开口问到。
“今日你这棋布局精妙,我要是随便落上一子这盘棋我岂不是输定了。”
“你的棋艺绝不在我之下,丰隆的棋艺也不错不过我可从未输给过他,所以他现在都不愿再与我切磋了。”
玱玹听了西陵睿的话笑了笑,“怪不得上次在辰荣府他一直怂恿我和你下棋,要是当天我输了没准他以后就更不愿意和你下棋了。”玱玹这话把二人都给逗笑了,“就是不知睿兄棋艺是跟谁学的,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难解的棋局。”
“我的棋艺是爷爷教的。”玱玹捻起棋子的手顿了一下才又将它放在了棋盘上,西陵睿又接着说:“小时候爷爷总抱着我下棋从小我就耳濡目染,可即便这样我棋艺也未超过他,只是后来爷爷老了没当初那般神思敏捷才会输给了我。”
“我和小夭虽在外婆膝下长大,可几乎没听她说过西陵的事,只记得有一次外婆领着我和小夭来到西炎山的一处山崖,她一直眺望远方半天也未离去,我好奇便问奶奶在看什么,她说自己在看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自从阿芷出生她的那双眼睛又让爷爷记起了很多过往,爷爷临终前的那段日子人也有些糊涂了,见着阿芷时常会恍惚有好几次还管阿芷叫阿姊,家族长辈的过往作为晚辈我本不应该过问,可时间久了我和阿芷难免会觉得困惑,这才在父亲口中得知那段往事。原本当年家里是极力反对姑奶奶嫁给如今的西炎王,可姑奶奶一意孤行偏要嫁他,和家里也闹得有些不愉快。爷爷自幼和姑奶奶感情深厚,自从嫁去西炎二人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当年得知姑奶奶去世后爷爷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不久后我父亲就接任了西陵族长的位置,也在那年阿芷出生了。”
此时局棋已经下了大半,棋盘上玱玹白子的气势逐渐开始式微,西陵睿的一番话让玱玹有些心神不定,他知道爷爷并不爱奶奶,当年娶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后来局势稳定了才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彤鱼氏,二人之间的斗争从她那辈一直延续到了玱玹这代人的身上。在她带着小夭和自己眺望远方的那一刻也许她也后悔了,她和爷爷共同创立的西炎到最后不仅是是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还让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四个儿女,她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还要被永远地困在孤寂的西炎山上无人祭奠。
西陵睿的话没有就此打住:“我还记得在爷爷去世的前三天他突然精神起来,家里人都觉得他的病应是见好了,只有我知道他时日无多了。爷爷去世的前一晚单独找来了我和父亲,他告诉我们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便是在姑奶奶成为西炎王后后,对她的处境袖手旁观,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自私的决定,可为了西陵氏他不得不这样做。我从未见过爷爷哭过,哪怕得到姑奶奶去世消息的那天他只是沉默了三日没开口说话。姑奶奶的死不过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在几个叔伯离世后爷爷便后悔了可惜那时已悔之晚矣,结局已定姑奶奶这辈子终究是扑了一场空。而你和小夭是爷爷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你们二人是姑奶奶在世上最后的一点血脉,如果爷爷还在世我相信他会尽全力弥补这一切,斯人已逝,他的遗憾留给了还在世的人。”
“奶奶自从成了西炎的王后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西炎,到了后来她一直把自己困在朝云峰上,我和小夭在朝云峰上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可于她却成了一生的牢笼。当年他们都没有做错,没有人够预料到结局,我相信在奶奶心中也从未责怪过你爷爷。”
棋盘上白子被黑子蚕食殆尽,这场棋局玱玹输了。“我输了,丰隆他输的一点也不冤。”
“你今日定是被我刚才的话分了心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输掉这局。”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长辈们的往事,许是愧疚在奶奶去世不久后爷爷便搬进了朝云殿,殿内的陈设他也没让人动过,要是爷爷当年不似那般绝情我的几个叔伯还有我的父亲也不会保不住,姑姑也许就不会战死了,小夭也不会流浪三百年。可这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如今几位王叔对我依旧是想赶尽杀绝,如果不是为了保命我也不会在刚回西炎不久后便来到中原。”
二人的棋局又重新开始这次玱玹依旧执的是白棋,不同于上一局这次他从棋盘的一角开始布局从外势向内布子,西陵睿这次也改变了策略,黑子由中央开始逐渐向棋盘扩势力,一柱香后棋盘上白子的势头快要盖过了黑子,西陵睿开口道:“玱玹兄棋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师父是谁若是有机会在下真想讨教一二。”
“我的棋艺是我娘给我启的蒙,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和自己下,我师父也就是皓翎王棋艺也不错,在皓翎的时候我也会陪他下棋。”
“在皓翎的那段日子很难吧。”玱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到那三百年,就算在小夭面前他也从未多提,玱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棋盘上陆续落了两子。
“实在是抱歉,刚才是我太过唐突还请玱玹兄莫要见怪。”
“爷爷亲手将我送到了皓翎,这三百年他却从未过问过。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必须要经历的,当初再不好过如今也勉强算是熬出来了,至少现在我比小时候更能自保,最难得的是小夭也回到了我身边,那三百年于她才是最难的。”
“当年爷爷听到小夭失踪其实也有派人寻找,只是到爷爷临终前也没有音讯,当时以为她已经…… 所以你便成了爷爷最挂念的人,可西陵在皓翎的势力太小,哪怕想方设法也没能打探到你多少消息,爷爷即使在临终时也还是放心不下你。那天他给我和父亲留下这么一句话 '若有一日玱玹需要西陵氏一定要竭尽全力助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算是我对阿姊晚来的一点弥补。' 这句话我和父亲从未敢忘记,我想你现在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只要能办到我和父亲一定会竭尽所能。”
西陵氏作为中原四世家虽然不比辰荣氏那般势大,涂山氏那般富庶,可依旧不容小觑,当年爷爷也是娶了作为西陵大小姐的奶奶才有了如今的西炎,玱玹能得到他们的帮助自然是好的,这还是除小夭以外第一次有血亲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自从父母还有姑姑过世后这世间除小夭外,其余与我血脉相连的几位王叔无时不刻都想取我性命。不瞒你说我千方百计布局来到中原就是为了重新筹谋,原以为到中原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可没想到刚来没多久我就迎来转机,此时我虽尚未脱困可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今日你的这番话我会铭记于心,能得到西陵氏的助力我感激不尽有朝一日我定会报答。”
“当年的遗憾如今有机会弥补我想爷爷若还在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再说如今的西炎渐渐失去了立国之初那般气象,国力虽强可长此下去逐渐式微中原局势必乱。当初西炎是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