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他比想象中更加有趣

“西谷同学…西谷同学，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的话就算了。”

到了放学，九里绘用桌肚里的手机约西谷夕见面。

这段时间恰好处于教学楼顶层的清理环节，为了避开其他人，只好选择别的见面地点。

离操场较近的一块草坪上，他们打开书包拉链，将课本、笔记和布置的作业对换。

期间氛围寂静得可怕，除了不远处体育社团的哨音和列队声，空气中只剩下理书包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西谷夕的表情严肃，一点也没有他开朗活泼的风格。

九里绘不由得感到困惑，于是她一边忙着手头的动作，一边询问今天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不问还好，这一问，全身心绷紧的西谷夕终于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传出意义不明的“啊”声。

九里绘：“怎么了？”

西谷夕：“对不起！！！”

已经分不清是西谷夕今天第几次道歉了，九里绘渐渐习惯了他的反应，她一点也不慌。

“没关系，不管西谷同学说出什么可怕的真相，我都能够接受……除非实在忍不住。”

其实她本来也想道歉的，但在翻到西谷夕那些和她分数一样惨烈的试卷时，那种心虚感瞬间被冲没了一半。

现在她的心情究极坦荡！（叉腰）

“真的吗？！”西谷夕激动地放下手，很快又失魂落魄地说，“不对…这次不一样。等我说完后你肯定会忍不住的，所以九里同学还是别原谅我了！”

“下午的英语课考了突击测验。”颤抖的手从书包里抽出打满勾和少数圈的试卷。

“我给九里同学考了…考了40分。”声音到最后微弱得像蚊子叫，说完这一切后，西谷夕如释重负。

他紧紧闭上眼，等待怒火的降临。

半晌后，他听见九里绘缓缓开口：“你是说…40分？”

伴随着一次非常响亮的吸气声，九里绘逐句强调，抑扬顿挫地复述道：“你在、英语课的、小测上，考了40分！？正正好卡到及格线？！！”

西谷夕咬牙准备好承受一切：“…是！”

然而，预想中的沉默或指责并没有到来。

“西谷你是英语天才吗？”九里绘惊喜地抓住他的手腕，语调一改往日的平静与稳重，“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

“啊？”西谷夕呆住了，都忘了注意被握住的手腕。

“上高中后，这可是我第一次在考试上拿到及格分。”九里绘兴奋不已，夸张地大喊，“西谷夕，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天、天才！？

突如其来被夸上天的西谷夕脸微红，连忙摆手，左顾右盼：“啊这个…天才什么的完全没有那回事啦！”

西谷夕：“区区考及格这点小事，都属于我正常发挥的范围之内！这是我随手做的…嗯没错！”

显然在说辞上用了美化。

真相是他为了多拿点分几乎快要把自己逼得从单细胞变异了。

（虽然变异的单细胞…好像还是单细胞？）（所以也可能是进化）

绞尽脑汁地去辨别听力那如同含着浆糊一样的口音究竟在说些什么，把阅读理解题空白的地方几乎全都写满；

能抄原文就抄原文，写作爆炸性发挥用了几个二年级学到的新词……

批改到最后英语老师失去耐心，忍无可忍，在一堆词里勉强打出几个圈，又看在“九里绘”成绩疑似进步的情况下酌情给分，才有了这个分数。

九里绘继续抓着他的手腕，高兴地上下乱晃：“我妈妈下周就要过生日，她说她的愿望是见证我考到及格线——这是她毕生的梦想了。”

九里绘：“为此我还纠结了半天该怎么办，多亏了西谷同学，没有你就没有及格分！”

谁家妈妈的生日愿望会是女儿考及格啊！这种毕生梦想未免也质朴了吧！！

对漂亮安静型女生的刻板印象没有发挥出任何除了误解以外的作用，西谷夕大受震撼。

等等……九里同学难道不是那种上课仔细听讲，到家就写作业复习功课，成绩很不错的好学生吗？？？

怎么听上去和他的成绩一样烂啊！！

暴走时间结束，九里绘恢复了她平时的正常状态，收敛情绪，礼貌地鞠躬。

“你替我考到了及格分，万分感谢。”九里绘看着西谷夕，郑重地表示，“一定不能亏待了你，走，我替你完成日常体能训练。”

*

体能训练是每个运动类社团都逃不过的指标。

不希望在校外偶遇熟人，和西谷夕商量下来临时改为绕学校长跑。

等他们跑完，刚好能和在室内训练的排球部长跑时间错开，不用担心撞上。

操场上有足球部和田径部在进行日常训练，为了不干扰到别人，她在脑中回忆了一遍乌野校内的路况，构思好了跑步路线。

蹲下压腿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西谷夕：“你要来一起跑吗？”

西谷夕像星球公转似的围着九里绘观察了几圈，看见她的表情依旧淡然，才指了指自己：“我、我用你的身体…可以吗？”

“当然可以。”九里绘对此无所谓，“我的体力还行，一直有保持健身，你就当帮我运动好了。”

有她这句话，西谷夕一秒来了精神，握拳置于胸口，大声喊道：“保证完成九里同学的任务！”

九里绘推着他的后背把他赶去换运动服。

西谷夕头冒热气地走了，去了整整十分钟都还没回来。

九里绘捡了根树枝，在花圃的泥土坑里描出一个人形轮廓，而后安静地蹲在旁边，想象了一集命案推理的动画片。

脑补到那个戴着红色小领结和眼镜，身体虽然变小但是头脑依然灵活的名侦探开始指认凶手时，西谷夕终于回来了。

磨磨唧唧地换掉了不适合运动的短裙和鞋，九里绘盯着他脸颊两边难以消退的红，很自然地侧目感叹：“这样啊…男高。”

西谷夕：“…？？！”

虽然有点没太听懂，但他觉得这句话隐藏的含义没那么简单！

做完最后一组原地高抬腿，九里绘毫无征兆地冲了出去。

西谷夕瞳孔微缩，反应力很快地紧跟其后。

有一个非常有别于刻板印象的事实——九里绘是个完全闲不下来的人。

虽然看起来眉目安静，懒散，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对人世间没什么留恋”的无所事事的心态，但她却私底下培养出了超多小动作。

假如她在上课开小差。

那么当一节课结束，她能翻完半本专题杂志，速通画完三张意识流的铅笔画，和教室里某人的印象图。

计算今天距离黄金周放假还有多久，给爸爸灵感枯竭的文章编出几个灵感素材。

思考今天找谁抄作业，再顺手补完今天的日记。

真是充实的一节课啊。她伸着懒腰由衷地感慨。

表面干净整洁的课桌，实则桌肚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一点缝隙都不留。

跑步的过程中，九里绘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国中篮球部的某些男生。

他们独自走在回家路上，会在随机的某一时刻开始，莫名其妙地改变步伐，手抓着空气来了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动作。

然后双脚落地，嘴角愉快地勾起，握拳自言自语：“好球！”

恰好经过目睹一切的九里绘和他大眼瞪小眼：“……”

“……”男生尴尬地环视四周，假装自己很忙，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好球。”当时，九里绘望向空气篮球落地的位置，点头回应了他。

有什么好尴尬的？九里绘真心搞不懂大多数人那些自相矛盾的想法。

在她看来，既然做出了行动，就该有“自己是全世界之王”的骄傲。

——说到底，她也觉得单纯的走路和跑步太过乏味了啊！

一旦不需要专心思考，脑海里的声音就会越积攒越多，到后面就变成了一群意识里的“九里绘”对话，埋怨“这么无聊的事怎么还没结束！”

于是乎……

九里绘想给这种毫无波澜的生活添加一点小小的增味剂。

身体状态良好。不，甚至可以说是优秀，即便是绕着学校快速跑了两圈，体感上也远没有达到热身运动的量。

打排球的男高身体素质恐怖如斯。

所以……她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也是没问题的吧？

那一刻思维胜过了理智，九里绘马上提速。

在短暂的助跑后领肩起跳，提胯旋转团身——

伴随着“啪”得一声双脚落地，九里绘抬起臂示意，前空翻完成了。

“啊。”下意识把技巧打分的展示环节加上去了，好失败。

有些丢人现眼。

正当她这么想时，身边却响起了掌声雷动：“Nice point！！！”

九里绘略感意外地转过身。

曾经空无一人的背后，现在是西谷夕在为她鼓掌，仅凭一人拍手拍出了一只应援团的气势来，浅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的全是“她”错愕的神情。

果然，见色起意…不对，一见钟情是有直觉依据的。

【不是她的想象，是现实。】

西谷夕，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令人安心和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