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赛的初赛结果公布，陈生毫无悬念上了复赛名单。在时尚圈，青花赛的含金量数一数二，可含金量再高，也是拿到“青花奖”之后的事情。初赛基本上筛不掉什么人，一个筛子抖一抖，还有很多鱼龙混杂的跟着进了复赛。

所以陈生对于他入选这件事情没太大反应。

季明就不这么想了。陈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模的比赛，没看过历届获奖作品，没摸过评审团的审美，至于找人托关系什么的更不用说。堂堂正正凭作品进去的，堂堂正正进了复赛圈。

“陈生，不愧是我徒”季明捧着手机，到处给别人看。

“人家自己的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个老师开口调侃他。

今天周六，其他三个老师都在，工作室第一次人这么齐。

“你就别羡慕了”季明闹着推了他一下。

“就只是进了复赛”陈生说：“距离决赛圈还有一大半距离呢，真没什么”

四个老师三言两语的打趣，陈生在旁边听，时不时也跟着乐呵。

突然，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又是王晓真。

“老师们，我也进了复赛”王晓真弱弱的说，表情看起来很受伤的样子。我也进了，怎么只注意到陈生？

季明很惊讶。“晓真，你也参赛了呀？”

王晓真沉默了。几个老师看见王晓真这幅表情，自觉靠了过去。“恭喜恭喜啊！我们没想到你也参加了！”

“我不能参加吗？”王晓真语气听起来有点冲人了：“我虽然不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也不差的”说罢，翻开包包，拿出手稿给几个老师看。

这手稿拿出来，要是放在本专业的学生上，季明肯定会逮着人好好说教一顿，然后给出详细的指导意见。可王晓真一来不是本专业的，二来手稿画得跟过家家玩儿的一样，想给意见根本无从下手。

就这样的作品能进复赛。为什么？几个老狐狸马上心知肚明了。

“画得很好呀？”季明老江湖一个了，嘴上功夫了得，演的戏一个比一个真。王晓真这心情才看起来稍微好一些，又对准了陈生，说：“陈生，你觉得怎么样？”

陈生，妥妥的季明缩小版，夸人的话他随手拈来。可他今天约了李凌，不想在这里花什么无用功。只拿过稿子，说了句：“挺好的”然后背起包，简单打声招呼，就走了。

头也不回，季明都懵了，看着王晓真脸越来越黑，只能自己收尾。

——

老李似乎已经接受了大婶的小卖部常驻在这儿的事实。除了心情不爽的时候怼两句之外，别的也不理会了。所以大婶也就不怕被老李扔掉，放心把自己的家当放在这里，省得每天拉个小推车天天把东西腾来腾去的，麻烦。

陈生到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看着，地上也没影子。

“有人在吗？”陈生试探性地问了句。他比约定早到了半小时。

“老李，老李？”

“老李不在，小李在”是李凌的声音，听起来刚刚睡醒。睡觉的时候缩在很里面，光照不到，所以才没有影子。

“没睡好吗？昨天”陈生听着李凌的声音，没什么力气。

“对”李凌说。昨天晚上大婶提了一嘴说要买监控，老李又提了一嘴说李凌懂这些，所以最后李凌被大婶拉着去逛了一圈，没满意的，回去以后又被大婶消息轰炸，几个网购链接发给老李，老李拽着李凌替她选，最终选好下单完成都已经过十二点了。

李凌作息很健康，一般晚上九点到了尾巴就犯困了，平时撑死熬到十点半。所以昨晚是真没睡好。本想着今天不来铺子了，可昨天陈生说什么都要他来，说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凌问。

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青花赛复赛名单全给打印出来，巨大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名字。陈生指着自己的名字，说：“看，我进青花赛复赛了。”

李凌接过名单。

“这么多人？”李凌摘下耳机。

“是啊”陈生说回答，接下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下一届，你也参加吧？”陈生想带李凌进这个圈子。

说实话，李凌虽然幻想过，但每次都会识相地摇摇脑袋，把它扔出去了。可现在，现实的高楼虽然打了厚厚的地基，这会儿隐隐有点晃动的倾向了。

“再说吧，我明年还得高考”李凌说罢，往外递了一小沓纸。

自从李凌放下戒备心，每天都会带点自己画过的手稿给陈生看，陈生再给出自己的想法，帮他改进。这种机会在高中里面几乎见不到，所以李凌格外珍惜，逮着机会就叫陈生看稿。

陈生一点不疲倦。服装设计里面好苗子多，可有上进心的好苗子掰着手指能数得过来。有很多年纪轻轻的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放飞自我，最后走废了。

“你这里为什么圈出来？”陈生翻着翻着，看到一张格外突兀，看着不像服饰之类的。“是...某种花？”陈生难以分辨。

李凌往外坐了点，能看到小半撮头发。但整张脸还是在里面，看不见。

“对”李凌说，把这张手稿从陈生手里抽回来。“这个没画好的”

陈生看出来了。“是花吧？”

“是的”

陈生手里的刚刚看完。李凌从包里又掏出几张。

“放过我吧”陈生笑着说：“让我的眼睛歇一歇”

作业已经早早写完了，画画也分不了太多神跟他讲话。不看稿子，那还能干什么？

“欧”李凌还是默默把东西又收回包里面。屈起腿，换了个坐的姿势，抱着脚。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生今天出门特意背了包。有一本书，季明的老师出版的《服装设计学》，学校专用的教材，不流传于市面，所以买不到。

陈生递过去，说：“送给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对你以后走上服装设计这一行有很大帮助”

“这是大学的课本”李凌接过来。“我不一定看得懂”

“那好办”

影子越来越近，李凌想了想，还是挪开了点。

“我教你，哪里不懂就问我。反正我每天都来这里”陈生说。

李凌期中考试就在下周，要补的窟窿还很多。不是因为学不会。新的学校根本没有给他调整节奏的机会。在学校上了一天课，放学回来还要额外多拿两个多小时自己给自己补知识点。这几周下午来爷爷店里见陈生，已经是拧紧，再拧紧后剩的时间。

“怎么不说话了？”陈生别过头问。

“没什么”李凌说。

“小孙！出来帮忙装东西！”老李和大婶回来了。

影子动了一下，没出来。陈生还在外面。

“我来吧”陈生站起来。

大婶新买的监控到的很快，找不到快递柜在哪，所以把老李拉走了跟她一起找。终于在一个犄角旮瘩里找着后，上面的说明书全是英文。两个人干瞪眼，像看天书一样，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李凌。

“哎小陈，还没回去啊？”

“没呢”

一开始老李还对“陈生到底是不是想对他的孙子图谋不轨”这个事情拿不准。自从知道了陈生天天开近乎三个小时的车来这里找他爱孙玩了之后，戒备心完全放下来了。小陈小陈的，连同大婶一起，叫得可亲切。

“你看看这说明书，这玩意儿咋装啊？”大婶把说明书递过去。

陈生大致看了一眼，不难装。不过。

“这里能通电吗？”陈生问。

老李思考片刻，一拍脑袋，道：“能！就是得费电功夫”

“赶在天黑之前能装完不啊？”大婶有点担心，一会暗了更难搞了。这监控是她斥巨资买的呢，一会不好搞坏了咋办。

“你再赖赖！”老李没好气道：“还不是给你装的”

“啥叫给我装哟”大婶叉起腰，不服反驳：“那我这监控在这儿，你没好处？”

“我有啥好处啊”

大婶“啧啧”两声，不跟他计较。“你等着吧”

陈生在旁边，大概比了一下位置，装在哪儿最合适，插排也不用拉太长。平时捣鼓个监控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这个地方确实要麻烦些。接了两个插板，还差一个就装成了。

“我去买一个吧”陈生说。

“哎！等一下”老李反应过来，铺子里应该还有个闲置的，朝里喊了一声：“小孙，窗台底下的，你找找！”

李凌很快找着了，门堆满了东西，只能从窗台递出来。李陵坐着不想动了，举着插排等人拿。眼下没人手里空着，只有陈生拿的东西比较轻。他一手拎着东西，跨一大步子，伸手够插排。但还是差点。

“能再上来点吗？”陈生问。

李凌今天穿了件外套，伸直手，衣袖顺着滑下来，漏出小臂。肱动脉旁边有一颗痣，红色的，很显眼。

冷风顺着裸漏的肌肤灌进来，有点冷。

“好了吗？”李凌问。

“好了”陈生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