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说道:“阿婆可曾见过一个叫孟芝兰的女子。”
“孟芝兰……”阴阿婆重复了一遍,良久,她道:“想起来了,见过。”
云说打趣道:“难得您能记住。”
阴阿婆故作生气,瞪了他一眼,“我是年纪大了,不是脑子坏了。”
云说道:“她在何处?”
阴阿婆道:“在鬼市,美皮店里。”
阴阿婆初见孟芝兰时,她独身一人在鬼市徘徊。阴阿婆一眼便看出此人命数未尽,死早啦。
又是个想不开的人。
正好美皮店里还差个帮工,阴阿婆好心收留了她。否则她无依无靠,必定是会被其他鬼头子抓走煮了吃的。
“你要见她,我把她带来就是。只是你真的不回去看看?”
云说婉言推辞,“不了,有阿婆在就够了。”
“行啦。”阴阿婆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灭门一事非你所愿,你又何必拘泥于前尘往事。”
云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阴阿婆问道:“答案?是为解你心中之惑,还是为指明前路?”
云说唇瓣微张,微笑道:“谁知道呢?”
“罢了,我去去就来,你找个地儿等等老婆子罢。”阴阿婆的身影随着拐杖的敲击声越来越远,左右这人还死不掉,她老太婆就再走一趟吧。
云说看了一眼榻上那人,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银错斜靠在院子里的树上,听见声响,他漫不经心地抬眼,道:“终于出来了。”
闻言,云说走到银错面前,问道:“银错公子,你在等我?”他丝毫不意外云说会找过来。
“是啊,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可活不下去呀。”银错用他那一贯慵懒的腔调说道。
云说先是一愣,旋即笑着回复:“如此看来,我可要好好活着。”
银错挑眉,“嗯”了一声,又道:“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找到孟芝兰兴许作用也不大。”
“我知道。”云说道,“可是来都来了,顺手的事。”
银错失笑,“那你还真是热心肠。”
云说径直忽略了他这句话,道:“我要去城外一趟,你去么?”
银错直起身子,“道长都发话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阴间的人,你和她很熟。”银错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云说将手拢进袖中,垂下眸子道:“不算熟识,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哦?”银错也不知是信了没信,总之他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道长!小道长!等等我们!”沐无归拉着石小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云说跟前。
云说回头,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他离开的时候分明没惊动他们二人。
石小生嘿嘿一笑,道:“我起夜的时候见银公子走了,我猜道长你也不在,我就把我家公子叫醒了。”
沐无归道:“云兄,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能丢下我们呢?”
是的,沐无归已经自动将云说当作自己的好兄弟了。
云说无奈,看向银错。
银错不自在道:“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让他们跟来。”
四人到城外不久,阴阿婆便将孟芝兰带来了,她嘀咕道:“怎么跑城门口来了。”见多了三个人,她多看了一眼。特别是穿红衣的那人,她的视线在云说与他之间来回打量,片刻,她自顾自地点点头。
孟芝兰有些疑惑,问道:“阿婆,这是?”阴阿婆说有人想见她,她虽奇怪,却也跟着来了,只是这四人她并不曾见过。
阴阿婆先是对云说道:“人给你带来了,我走了。”后又拉过孟芝兰的手,轻轻拍了拍,宽慰道:“别紧张,他们啊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说完她便离开了,她要回去继续守着那将死之人,好把他抓去做苦力。
“哦,对了。”阴阿婆又折返回来,同云说耳语了几句,三人只听云说道:“我知道了。”
孟芝兰此人蕙质兰心,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温声问道:“不知两位找我有何事?”
云说拱手,唤了声“霍夫人”。
孟芝兰有些意外,“你认得我?”她死了不知道多久了,竟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云说摇头否认,“我并不认识夫人,只是霍思安霍将军托我转告您,他在等您。”
闻言,孟芝兰踉跄着上前一步,双眼含泪,急切地问道:“我夫君,他在哪?”
云说抬手指了指城门口,道:“霍将军就在城门外。”
“城门外?”孟芝兰眉心微蹙,抬眼望去,城门外分明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并未瞧见他……”
“夫人不妨往前走走。”
孟芝兰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在即将跨出城门时,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她跌坐在地上,伸出手上下摸了摸,的确有东西将她拦住了。
沐无归和石小生齐齐傻眼,“这……”
云说俯身将孟芝兰扶了起来,与他料想的一样,一个进不来,一个出不去。
“夫人莫急。”他将遇到霍思安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孟芝兰,孟芝兰听完只觉得悲痛欲绝。
“那我该如何是好?”
不等云说回答,一道金光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孟芝兰而来,杀意十足。
云说徒手接下一击,带着孟芝兰闪身躲过。这一击威力实在不小,云说手臂颤抖,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落在地面上。他眉心紧蹙,若是他反应再慢一步,孟芝兰必定魂飞魄散。
只见一人手持长枪从天而降,沐无归与石小生急忙挡在云说身前。一击不成,便欲二击,招式凌厉,带着必杀之心。
就在二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飞身而出,与那人缠斗起来。
两人出招极快,形成一片残影。
沐无归和石小生只能看到两人在空中瞬移来瞬移去。
五招之内,那人被银错打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他艰难从坑里爬出来,借着长枪站稳脚跟,眉眼之间满是怒意,“你是何人,胆敢拦我?”
银错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他,径直走向云说,还挡在云说身前发愣的沐无归和石小生默默让开。
他看向云说还在滴血的胳膊,抬手用法力给他疗伤,“方才还说要好好活着,现在为了旁人,命都不要了?”银错的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对上他的视线,云说莫名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妙。
片刻,云说活动了一下胳膊,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
孟芝兰就算再傻,也知道那人是为杀她而来,她愧疚道:“是我连累了你。”
云说道:“他今日来此,怕是想把我们都杀了。”只不过技不如人,被银错碾压了。
“为何?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孟芝兰不解,她与霍思安从未有过仇家。
银错道:“杀人需要理由么。”
石小生顺嘴回答:“不需要吧。”话音刚落,沐无归踹了他一脚,没看银公子心情不好吗?瞎掺和。
云说走到那人眼前,沐无归连忙跟上,他还是离银错远点的好。
“你为何要设下结界?”
“你是何人?”
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无知小儿,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冷哼道:“我乃平西武神,设下结界自然是为了保护洛城百姓。”
“……”
荒唐!
沐无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问跟上来的石小生:“他说他是谁?”
石小生道:“他说他是平西武神。”
“哈哈哈!”沐无归没忍住噗嗤一笑,“冒牌货嘛这不是。”
“平西武神”怒喝一声,提枪直击沐无归的面门,“休要胡言!”
孟芝兰侧身挡在沐无归面前,长枪在离她一指左右的距离处堪堪停住。孟芝兰语气温柔却坚定,“平西武神是我家夫君的称号,你是哪门子的平西武神?”
沐无归探出半个脑袋,鄙夷道:“看看看看,恼羞成怒了吧,人家夫人都亲自出来打假了,你还装呢?”
石小生拉了沐无归一把,小声劝道:“公子啊您可别说了。”他家公子这嘴,他真怕这个冒牌货一怒之下把公子劈了。
良久,“平西武神”将长枪放下,细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孟芝兰接着道:“方才你想杀我,此刻又为何要留手。”
“平西武神”目光躲闪,静默许久才道:“我……我对不起霍将军……”
沐无归道:“现在知道对不起了?对不起值几个钱。”
“平西武神”看了沐无归一眼,沐无归往后一缩,生怕他揍自己。他大手一挥,撤去了结界,霍思安的身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出现在孟芝兰眼前。
见到孟芝兰的那一刻,霍思安先是无措,再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袍,而后唤了一声:“芝兰。”
孟芝兰眼含热泪,不可置信地道:“夫君?”
两人紧紧相拥。
“是我。”霍思安的眼睛也逐渐湿润,替孟芝兰抚平鬓角的头发,“你受苦了。”
孟芝兰道:“何来受苦一说,见到你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云说几人丝毫不知道避嫌,瞪着眼睛盯着两人叙旧,霍思安安抚了一下孟芝兰,对几人一笑,道:“我与夫人许久未见,让诸位见笑了。”
云说轻咳一声,道:“两位的感情真好,真好……”
霍思安道:“还要多谢诸位,我与夫人才得以团聚。”
“客气,客气……”
“将军!”手中长枪滑落,“平西武神”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袁副将,一别多年,可还好啊?”霍思安并未让他起身,谁让他差点伤着夫人。
云说道:“袁副将?”
霍思安道:“此人是我在军中时的副将,袁江。”
袁江缓缓磕了个头,道:“我有罪,任凭将军处置。”
霍思安道:“这是何意?你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