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无归眼巴巴地看着云说,他想知道甘瑞同云说说了什么,如此想着他便如此问了,“云兄,那甘瑞和你说什么了?”问完他便发现,剩下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云说的答案。
沐无归:“……”
合着只有他一人头铁呗?
云说眨了眨眼,道:“天机不可泄露。”
沐无归登时语塞,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分明是不想告诉他。
他又道:“那咱们能走了么?被这些怪……额,诟哕盯着,总觉得瘆得慌。”
云说并未答话,他从袖子里摸出哑铃,闭着眼睛摇铃。
片刻后,诟哕乖乖隐匿在石壁后。他们会在此处沉睡,直到世界湮灭。
云说道:“现在不急着走了吧?”
几人有些不明所以,事情都解决了,还留在这做什么?
银错忽然道:“你在等人?”
云说心中虽惊讶,银错是如何得知他要在此处等阴阿婆的。但他面上不显,还要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道:“知我者银错公子也。”
银错挑眉看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不错嘛,现在都学会调戏他了。
对此,云说只想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类似于调情的话,一点都不考虑围观者的感受。四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或看鞋面,或看地面,或看诟哕。总之就是不看彼此,也不看云说和银错。生怕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什么。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石窟窿中蔓延开来,沉默到几人都忘了问云说在等什么人。
直到一团黑色的雾走近。
沐无归心中一个咯噔,不是吧,不会又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吧?他抹了一把辛酸泪,他们这运气也太差了!
浓雾散开,阴阿婆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沐无归也不害怕了。他认得这个阿婆,上次就是她把霍将军的夫人带来的。
只不过当时阿婆走得急,沐无归也就并不知道阿婆的身份。
云说道:“阿婆,你来了。”
“来了,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阴阿婆反问道,她微眯着眸子,看着满地的狼藉,遗憾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云说道:“不早不晚,刚刚好。若是阿婆早来一刻,说不定还能看上一出好戏。”
阴阿婆呵呵笑道:“你这混小子,每次有热闹想不起我这个老太婆,麻烦事倒是一件不少。说吧,这次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云说笑着回复:“不算是麻烦事,您不是总说鬼市没人做苦力活么?给您送几个劳动力。”他将墨玉白石推至阴阿婆面前,“你二人就跟着阿婆去鬼市做些苦力活吧。”
墨玉和白石还在状况外,咋一听,云说要送他们走,当即拉下脸,满脸不乐意。
质问道:“您要赶我们走?”
云说解释道:“不是赶。你们不是说让我罚你们么?跟着阿婆去鬼市,那儿的活可不轻松。”
闻言,银错抿唇,鬼市那地方他知道,哪儿需要他们去做什么苦力活?这算哪门子惩罚?
墨玉和白石想都不想,直截了当拒绝:“我们不走,我们要跟着您。”
云说无奈道:“跟着我做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
两人齐声道:“我们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着您,我们吃再多苦都不怕。”
银错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出门在外哪儿不需要花钱,你们有钱么?”
二人一怔,他们还真没有,并且看巫师,也不像是有钱能养得起他们两个的样子。
不等他们回过神,银错接着道:“你们是嫌他身边拖油瓶不够么?两个不够,还要再加两个。他瘦弱的肩膀扛得起来么?”
“噗……”听到最后一句话,云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笑,银错一个眼神过来,他立马敛了笑意,又不禁暗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反观沐无归和石小生,表情和吃了死苍蝇一样难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为何还要顺带着他们一起骂?
接收到二人带着质问和憋屈的眼神,云说道:“别听他瞎说,我从未觉得你们是拖油瓶。”
白石道:“难道巫师觉得我们是拖油瓶吗?”
云说连连摆手,“自然不是……”可别冤枉他,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听云说这么说,四人受伤的心灵才得到一丝慰藉。
被云说拆台,银错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眼看着墨玉和白石。
双方僵持不下,阴阿婆出来打圆场,“好啦,你们就跟老太婆走罢,我还能亏待你们不成?你们跟着他受苦受难,跟着我去鬼市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两人眼底闪过纠结,依旧不大情愿。
云说故作严肃,道:“墨玉,白石,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么?还是说,你们是觉得我让你们去鬼市是在害你们?”
“不是!”白石忙道,他心一横,拉着墨玉跪下,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巫师千万保重!”话落,二人重重磕了个头。
云说伸手拉起二人,好笑道:“只是让你们去鬼市,又不是永别,如此伤感作甚。”
二人还想说什么,阴阿婆打断他们,道:“好啦好啦,快走快走,我忙着呢,晚了可就不赶趟了。”
他们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着阴阿婆离开。三名鼓女对着云说微微欠身,也跟着走了。
云说回头,对着三人道:“我们也走罢。”
“走走走!”沐无归连声应好,这个鬼地方他早就不想待了,他率先跑到暗道中,还不忘回头招呼一声,“快跟上!咱们马上就要重见天日啦!”
石小生忙跟上,“公子等等我!”
银错懒懒道:“走吧小道长。”
云说“嗯”了一声,垂着眸子往外走,烈日照在脸上的那一刻,他竟有一丝恍惚。其实不让墨玉二人跟着,云说另有私心。
过去的他与现在的他多有偏颇,这是他心底深处不愿让他人窥见的一面。
正想着,却听到走在前边的石小生自以为小声说道:“那这么说起来,云道长岂不是已经活了几百年了,是个老怪物?”
沐无归不赞同,道:“胡说什么呢?有如此……额……”他停了一瞬,脑海里蹦出两个词:“有如此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怪物么?”
云说:“……”
年轻貌美,如花似玉这两个词用的是不是不太对?还有,议论别人的时候,能不能背着点人?也就是他了,换作其他人,早就把这俩大嘴巴闷头打死了。
石小生道:“有道理啊,不是怪物,那肯定是神仙。”
沐无归点点头,他觉得云兄一定是个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即便付出生命也甘之如饴的,帅炸天的神仙,要说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话本子里都这么写。
云说:不是,他就是个普通人,不必特意为他捏造一层身份。
银错眉眼含笑,戏谑道:“小神仙?”
云说脸上发烫,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怎的如此耐人寻味。
不过,银错就不想问点其他的么?云说等了许久,见银错确实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道:“你不问点什么?”
银错挑眉,道:“你是指你的过往,还是你的那两个老相好?”
“什么?”云说怔愣一瞬,什么老相好?他有老相好这件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两个?
银错并未解释,而是道:“若是过往,我虽然想知道,但你不说,我便不会问。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道:“就目前来看,我对你的老相好比较感兴趣。”
云说沉吟片刻,确定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所谓的老相好,“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银错停下步子,缓缓吐出两个名字:“墨玉,白石。”
知道他在说什么后,云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有苦说不出。但他还是解释道:“并非是老相好,嗯,算是我的两个徒弟,也算是旧相识。”
“哦?”银错意味不明地说道:“小道长的意思是,若是日后有人向你问起我,你也会说,我们只是旧相识?”旧相识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云说摇摇头,故意道:“我会说,萍水相逢,有幸相识罢了。”
银错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直接撂挑子不干了,长腿一迈便要继续往前走。
云说拉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又真诚地道:“我只是觉得,你我应当不会有分别的那天。”
银错停下动作,杵在原地。不得不说,这句话极大的取悦到了银错,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良久,他慢慢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云说见他笑过很多次,冷漠的,不屑的,戏谑的……
这样发自内心,笑得开怀是第一次。
云说知道,这便算是哄好了,否则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定要揪着这个事好几日不放。
银错哪里会不知道云说是在哄他,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云说愿意哄,他便乐得接受。
黄昏时分,四人停在一处荒坡上,面前是一条蜿蜒的小道,两边长满了几乎近一人高的杂草。沐无归踮着脚往下望,“那好像是一座城,不过怎么看起来阴森森的。”
明明天色还早,云雾却缭绕在这座城的上空,正是生火做饭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有炊烟飘出。
石小生道:“这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不会是座荒城吧?”
云说走到一块石头前,拨开挡着石头的那一簇杂草丛。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石头顶部断了一小块,石身也已经四分五裂。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暮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