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说突然被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呛了一下,他原本是想让银错暂时别跟着他。
听到他的呛咳声,银错扶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怎么了?不可以吗?”
云说含糊应道:“可以。”
银错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他才再次道:“你不愿意。”
“什么?”云说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忽然扯到他愿不愿意的事上了?
银错步步紧逼,“你的事不想让我知道,你对我始终有戒心,你内心深处不认可我。有些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是那个别人。所以你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不是不是!我愿意!”银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云说简直百口莫辩,看着银错一副不给个交代就不罢休的模样,他心一横,两眼一闭踮脚贴了上去。
银错计谋得逞,弯起唇,反客为主。
因为闭着眼,云说过了银错勾起的嘴角。
一吻毕,云说靠在银错胸膛上,轻轻喘着气,唇色红润,脸颊发烫。
银错缓缓笑了起来,笑的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云说再迟钝也意识到银错是在逗他,勉强维持的镇定分崩离析。
“你、你……”你了好几个你,他终于捂着脸放弃。
对银错,他说不出一句狠话。
银错笑够了,双手捧起云说的脸,真诚道:“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还是会选择自己一个人面对。但我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
云说被迫与银错对视,他轻声道:“可我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银错道:“那又如何呢?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你走过。”
云说眸子倏地睁大,他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嘴里不停说着:“等一下等一下!”
话音刚落,云说消失在银错面前。
云说:“……”
望着眼前熟悉的金殿,云说一阵沉默。都说了等一下,早不飞升晚不飞升,偏偏在这种时候。
银错该不会觉得他又跑了吧。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件事就提前解决了吧。
云说折了一枝桃花,桃花在他手中幻化成剑。
他大步流星往金殿走去,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活像是索命鬼上身。
他自然没注意到,一袭红衣在他折桃枝时,便紧随其后。
自云说再度飞升的那一刻,众神官心中便警铃大作,尤其是见他执剑而来,一群神官严阵以待,不敢松懈。
云说在鬼市将那十余个神官踩在脚下一事已传遍上天庭,要知道,那时的云说已经被贬,法力削弱。
如今他再次飞升,法力也随之恢复。若是打起来,只怕是要掉一层皮。
他们不知道的是,云说不是要让他们掉一层皮,而是要血洗天宫。
不同于他们严肃紧张的氛围,云说依然笑着,道:“各位好啊,许久不见了。”若是忽略他手中握着的桃花剑,还真以为他就是来叙叙旧的。
无人应他。
云说也不恼,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首座道:“如今我已站在这,天君再不出现,不太合适吧。”
暗处的天君略一思索,缓缓出现在众神官面前。他可是天君,量这厮也不敢杀人灭口。
上次落下风是碍于云山老道,眼下云山老道死了,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见他出现,云说嘴角笑意更深,“来了就好。”
他挽了个剑花,漫不经心道:“我这次来呢,有三件事。各位想先听哪一件呢?”
在众神官疑惑的目光下,云说又道:“还是我来选吧,第一件事,莲花村三年不曾下雨,想必与各位中的某位有关。”
此话一出,他们的目光便都落在雨师身上。
雨师神色自若,“不必看我,要问就问莲花村一带的那位武神。他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对我的。”
那名武神被点名,丝毫不惧,“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他们对神明不敬在先,我只是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前一位雨师陨落,这位雨师三年前飞升,正是立威之际,若是出了差池,她手下的一众小神便不会听命于她。
那名武神利用这点,派人前来威胁,甚至砸了几座她在人间的庙宇,她虽对莲花村生怜悯之心,却无可奈何。
加之素日里琐事太多,久而久之她也将这件事忘在脑后,直到今日云说提起。
云说点点头,对雨师道:“劳烦您为莲花村降雨。”
雨师颔首,拂袖而去。
云说的目光落在方才那大言不惭的神官身上,“方才你说,你是神,百姓对你不敬就该罚。可若是没有他们,你算得上哪门子的神。”
众神官甚至没看清云说是如何出剑的,那名武神便已倒在地上。
血溅当场。
没了声息。
云说收回剑,不管在场神官的脸色,继续道:“第二件事,我是为我自己讨个公道,此事大家应当心中有数,我便不多说。”
他顿了一下,“那么,第三件事。听说诸位曾欺负过一位叫银错的人,他与我关系匪浅,所以我来替他讨个公道。在座诸位,与我或与他有仇者,可以一起上。”说着,他敛起笑意,剑指天君。
众神官:“……?”
谁欺负谁?
银错这厮当年可是差点血洗天宫了!
“好大的口气!”天君怒喝,“仅凭你,也想成为第二个他?”
“听到有人提起我,莫不是想我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天君身躯一震,“你,你怎么回来了?”
银错道:“当时没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做这个天君,才留你一条狗命。若是早知道你会伤我心爱之人,我当初就该把你一刀砍了。”
天君冷笑一声,“当初你法力尽失,流落人间,若不是我有意留你一命,你以为你还有命见我吗?”
银错道:“天君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当初法力尽失,乃是他自己散尽一身法力,为曾经的信徒祈福。
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将上天庭众神官打得落花流水。
天君所言,实属无稽之谈。
天君有意装傻,充耳不闻。
云说对银错道:“你出去等,这里不用你,你不要出手。”
银错道:“好。”他十分听话地走出殿外。
云说道:“大家都挺忙的,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说着,他提剑而上,直逼天君面门。
天君躲过,拔剑与之相抗。
“你休要执迷不悟!你以为你有多少胜算?”
云说道:“只要你杀不死我,死的就是你们。”
与云说二人有过过节的神官不在少数,见银错不参与此战,他们稍稍放心。加上天君在此,天君定不会像上次那般让着云说。
他们信心满满,亮出各自的武器,与云说撕打起来。
云说不欲与他们多做缠斗,只想迅速结束,身上满是血痕也浑然不觉。
在外等候的银错坐立难安,索性闯入大殿,与云说站在一起。
他发誓,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停云说的话。
两位昔日的天才少年双双出手,这场混战并未持续太久,应战的神官接连倒地。
云说随手擦去嘴角的血,将天君踩在脚下,“有你这样的天君,百姓之难也,你该死。”话落,他将天君的头颅一剑斩下。
头颅睁着眼睛,骨碌碌滚向角落,死不瞑目。
云说一脚踢开他的尸身,一步一步向银错走去。
这条路实在太长,他走了几百年,直到今天才走完。
好在,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银错逆光而站,看着心上人自尸山血海中向他走来。
这一刻,他的内心充斥着无法言喻的酸涩感。
一切的坚持在此刻有了实感。
银错张开双臂,将精疲力竭的云说拥入怀中。
“疼吗?”
即便极力掩饰,云说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不疼。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出手吗?”
银错将他抱得更紧,“对不起,我做不到。”
云说正想回应,又听他道:“谢谢你,替我讨回公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再说了,我也不仅仅是为你,还有我自己,还有黎民百姓。”
银错道:“嗯,我们走吧。”
两人携手离去。
与此同时,沐无归和石小生在寻找云说的路上偶遇了阴阿婆。
石小生大老远就觉得那个背影非常熟悉,他拉了拉沐无归,“公子你看!”
“看什么?找到云兄了?”沐无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丧气,“不是云兄啊,你大呼小叫什么?”
石小生掰过他的脑袋,道:“公子你看错了,那个阿婆,像不像阴阿婆?”
沐无归定睛一看,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姿,拄着拐杖,他拉着石小生往那边跑去,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阴阿婆就不见了。
“小生,咱们走,去问问阿婆有没有云兄的消息。”
“阿婆!等等我,等等我!”
大老远阴阿婆便听见有人在唤她,她缓缓转身,而后笑道:“是你们啊。”
沐无归道:“阿婆您还记得我们,可真是太好了!”他原先还担心阴阿婆不记得了他们,还得费一番口舌介绍。
“记得,他的朋友我怎么会不记得?”阴阿婆道,“你们去哪啊?”
沐无归有些期待地问:“阿婆,我们在找云兄呢,您有他的消息吗?”
阴阿婆摇头,“没有。”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不如你们随我去鬼市,他会回去的。”
两人一琢磨,也行。
于是,二人便被阿婆拐回了鬼市干活。
沐无归每天忙着画美人图,石小生忙着介绍美人图,白石和墨玉忙着接客,三名鼓女已经成为了美皮师。
貌美如初一日比一日忙。
有时掌柜鬼的饭馆忙不过来,还来问阴阿婆借人。
云说与银错两人却不知去何处逍遥了。
上天庭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天君的位置依旧空着,氛围却比他在位时好多了。
新飞升的神官按部就班,该干嘛干嘛,从未逾矩。
一群人日盼夜盼,总算是把云说和银错二人盼回来了。
云说笑着说道:“大家好啊,我们回来了。”
沐无归喜极而泣,“呜呜呜云兄,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他一边哭一边走向云说,而后靠在云说的肩膀上哭。“呜呜呜银公子,你把云兄拐走那么久,也不知道给我们传个信。”
银错笑道:“他是自愿跟我走的。”
白石、墨玉:就嫉妒。
云说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你们怎么会在鬼市?”
石小生道:“我们在找您的路上遇到了阿婆,阿婆把我们带回来的。她说您一定会回来,您果然回来了!”
白石和墨玉眼巴巴地看着他,“巫师……”
云说道:“又见面了,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白石道:“一切都好。”
沐无归擦了擦眼泪,“你都不知道,我每天都要画美人图,手都快断了!”
白石和墨玉道:“我们也是,每天都要说一大堆话,嗓子都冒烟了。”
“哎哎哎!趁我老婆子不在,就开始告黑状了?”阴阿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我们说的是事实嘛!”
云说哭笑不得,“阿婆,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阴阿婆看着云说和银错,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准备怎么办?该大办吧?”
云说疑惑道:“什么?”
“你们二人的婚事呀!”
众人震惊:“啊?!婚事?!”
这事被当众提出,云说依旧很不适应,胡乱说道:“哦哦哦、嗯嗯嗯,随、随便……”
银错揽过他的肩,“此事不急。”
阴阿婆道:“好罢,不急便不急吧。”
“大人!大人!”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扭头看去,是掌柜鬼。
掌柜鬼一见银错便愣住了,“您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