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的生产日期一到,萧秉就火速赶了回来。他在府上看到亲弟弟,愣了一愣,顺便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
萧酱有话却说不出口,他看哥哥往自己这边看一眼之后就走了,心里有点难过。他出生的时候萧秉都十几岁了,心怀英雄梦的中二少年突然多了一个弟弟,让萧秉很难把萧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虽然人的性别有男有女,但大家刚出生的时候好像都是皱皱巴巴不会说话乱拉乱尿的。萧秉对还在学习融入人类社会的萧酱十分不满,除了哭那小子还能干什么?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萧酱想围观嫂子生产,但无论是陆淼的人还是萧秉的人斗不让他靠近,萧酱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存在,苦恼的看着附近的景色解闷。
正好陈默被欣霜盯得头皮发麻精神崩溃,不由分说的要跳井,欣霜在努力的拉他。
不用说,对话肯定是。“不要跳井。”
“你离我远点……”
见劝说无果,欣霜把陈默举了起来,他觉得这个方法十分有用,陈默不会像萧酱一样揍他。两人拉拉扯扯的路过萧酱的时候,欣霜隐约看见萧酱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一般,皱了皱眉。
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陆淼有些难过,萧家是从武的,女娃既不能打仗也不能读书,从一开始这个孩子就废了。
但是萧秉很高兴,萧家难出女娃,有小姑娘在萧家不至于全是糙老爷们。萧酱想看看侄女,但没人搭理他,气得小男孩在一边拿头撞柱。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萧酱给自己打气。
萧秉看了娃抱了抱,没待四五天就又走了。萧酱看了一眼小侄女,粉白可爱,但是五官随了萧秉,看起来有点笨,萧酱嘀咕几句就没再打扰她,只是偶尔看见奶娘抱着侄女出来晒太阳的时候,看到阳光洒在小孩身上,仿佛把她变成了透明的,萧酱想,他以后肯定也要找个和侄女差不多白白嫩嫩的女孩。
欣霜带萧酱出去骑马射箭,顺便把陈默带过去助阵。陈默不能骑马又不擅长拉弓,他坐在树林子里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两个体型差距惊人的男子在没什么风的阴天疾驰在马场,精神异常的恍惚。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
玩了一天,萧酱兴奋了起来。他摘了一朵花送给陈默,在陈默迷惑不解的目光下突然羞红脸后,赶紧将已经伸过去拿着鲜花的手收了回来,“我送给妹妹去!”
也许是因为时间和心情正好,萧酱总是不忘自己突然摘了一朵花送人的行动,他后来顺利照搬了儿时的举动,并顺利获得了未来娘子的一见倾心。
小侄女接了花之后不久就开始号啕大哭,奶娘过去把花丢在地上,彼时少年的一片真心付诸东流,眼看美好落在地上被人踩碎,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兴奋化为乌有,只能哀叹这些人不懂得花的开放不易和时间难得。
于晚笙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抓住了,他的好兄弟涂心武有绘画天赋,加上于晚笙意图行刺新帝已经是罪不可恕的事了,就算他想安生也总有人不让他安生。
他才想到可以通过威胁小婴儿让陆家夫妻对自己宽容,但他根本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萧秉把于晚笙带走后丢到军营里拉练半年多,半年后于晚笙就只想吃饭睡觉没什么精力想东想西了。
本来朝廷有努力要人,但考虑到于晚笙带过兵体力耐力惊人,且应该不傻,带到大牢里严刑拷打没什么作用加上硬关着他可能会煽动其他重刑犯搞事,不如交给萧秉治。
萧秉不知哪里来的怨气,见于晚笙隐约有些不服,便过去跟他同吃同住。于晚笙睡着了他还在练,于晚笙醒了他已经醒了,他虽然聪明,但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别人面前居然成了次级,气得抓紧时间猛练,终于把自己的手练成了骨折。
于晚笙什么都抓不住了,眼看饭吃不进去,睡觉也是浑身疼,他终于回忆起来自己以前好像也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少爷,那一刻他崩溃了,坐在那里看着萧秉拿着勺子像喂猪一样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一边呜呜哭一边对着萧秉掏心掏肺,把满肚子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涂心武的手相命贵,他为人聪明机警,在于家待了一年就能让于老爷子相信这人将来必成大事,叫于老夫人好生照顾他,不得苛待了未来的紫微星。
于晚笙性格顽劣,他本来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少爷日子,顺便偶尔欺负一下涂心武,没想到爹娘居然胳膊朝外拐向着别人儿子不向着自己儿子,他一下子就扭曲了。
涂心武借着于家发迹,一路青云直上,他找到了很多有志之士,而于晚笙望着自己前半生从未见过的风景,跟着涂心武四处奔走,虽然他是金主,但外人都以为涂心武才是少爷,对他毕恭毕敬。
于晚笙以前想,那应该是他的未来。涂心武有命格怎么了?以前不还是一个穷光蛋,他肯定是一个可以逆天改命的存在,偷走了于晚笙本该飞黄腾达的人生,却不给他一点尊严。
美丽的妻子,百姓的拥戴,手下的忠诚,这些于晚笙一个都没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带兵不过是在为涂心武铺路,他做什么自己就得跟着服从,没有任何自己的骄傲。
现在他已经快三十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手下,富贵和女人好像天生与他无缘一般,无论怎么接触,那些人都是对着自己敬而远之。
萧秉听完,让他明天早上接着练。
于晚笙低头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又白白送了出去。
第二天于晚笙混在人群里跟萧秉一起去平息叛乱,他的手受伤了,一路上有很多不明身份的热心老汉帮他分担重活。
他们当着于晚笙的面吐槽萧秉不近人情,早晚断子绝孙,于晚笙来劲了,也跟着他们一块骂。
白天他跟着萧秉的人一块出勤,晚上他就回去休息,偶尔他做了一件事会得到别人的赞许,叫于晚笙挺意外的。
他本可以装一辈子,毕竟没有第二个人像萧秉一样给他喂饭,但于晚笙不想做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他还是喜欢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想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几年后,于晚笙就升迁到了萧秉的身边。他确实很有做将领的天赋,老是待在萧秉身边只会埋没他。
这些年于晚笙受到了不少赞扬,很多出身比涂心武还要糟糕的人会真心的夸奖他长得好看或者能力出色。于晚笙没忘记自己以前曾想过奴役这些身份低微的人,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叫于晚笙忍不住嘲笑他们傻,又觉得他们很可怜。
他还有改变的机会,但是有的人连自己的生活都活不明白,怎么锻炼也无法改变的千斤之躯,无论努力多少次也算不明白的加减乘除。于晚笙低头看自己,虽然胡子拉碴眼神凌厉却还是会被人说是娘们唧唧,别人胖了是大猪头,他胖了就是有做皇帝的派头,这个世界确实一点都不公平。
于晚笙不想出人头地了,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揍萧秉一顿。
萧秉女儿四岁的时候,陆淼又怀了。虽然陆淼不打算多生,但萧秉很想与陆淼在一块做寻常夫妻应该做的事,反正陆淼也养的起,索性就随了他的意。
这段时间萧秉不忙,他每天除了晨练就是盘陆淼的肚子,把陆淼盘火了,呵斥他滚蛋。萧秉也不生气,坐在一边看媳妇喂鱼养花,一看就是一整天。
于晚笙非常嫌弃萧秉这副模样,觉得他不值得自己揍。他看了一眼府内的陈设,听说长公主要在这里常住,准备了不少新鲜的花朵,还有白白净净的侍女。
有个男人拄着拐杖从一边经过,于晚笙看了半天觉得不对劲,他走过去把人提起来看了半天。后者吓了一跳,紧张的盯着面前这张糙汉脸,竟意外的发现这人长得还不错。
“陈默什么时候这么矮了?你是谁?”
“……”柳长亭的小心灵遭受暴击,他低头不与这嚣张男人对视。“您认错人了,我不是陈默。”
难怪,于晚笙隐约记得陈默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眼前这人缩着脖子低着头,看起来并没有很高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柳长亭胖。“我说呢,原来不是同一个人,我看你又矮又胖,还以为是陈默被人打扁了。”
“养伤!养伤!”柳长亭气鼓鼓的说,“您说的陈默我也见过,长得其实也没那么高。”
这小子真是死鸭子嘴硬,于晚笙没再和他多纠缠。他扭头看萧秉在哪里蹲着,无意间瞥到了陆淼的小闺女在泥巴坑里摸鱼,哟呵了一声。“小郡主怎么不折纸雕花啊?”
小姑娘隔的很远没听见,倒是柳长亭接了话茬:“她喜欢,就让她去做呗,玩玩泥巴又不会少块肉。”
于晚笙再度看他一眼,觉得柳长亭怪讨人厌的。
萧秉最近去吴赦那边看了看,薛南也有了身孕。虽然她没名分,但吴赦母亲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她甚至提出要孙子不要儿子,若不是吴赦还算老实,估计早就被亲娘赶出了家门。
吴赦很喜欢薛南的真名,自从知道她的真名后,吴赦就找老师认清楚了那三个字,甚至都不忘跟萧秉炫耀他媳妇有个多么好听的名字。
虽然薛南本人说过那名字没什么含义,是她母亲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但萧秉听了之后,还是没来由的觉得陆淼的名字带着一点俗气。
哪个母亲会给孩子取名叫做雪铃峦啊,简直跟翻字典取生僻字一样用心却又不用心。
陆淼虽俗,但好念是真的,萧秉气馁一阵就很快重拾了信心。
薛南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名,毕竟雪姓是西云独有的,如果对外太声张就会引来祸患。吴赦也只向着萧秉吹牛,这人天天被手下训斥,想必内心肯定比自己强大。
前几天陈默摸黑出去找柳长亭回来,被欣霜知道了之后就一直念叨他,陈默被念的十分烦燥,但欣霜又不可能离他太远,毕竟朱黎有吩咐过。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陈默捂着耳朵在前面,而欣霜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
而柳长亭口中的主子梁晗,陈默两辈子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长得金贵还是福大命大,总之柳长亭落难的地方始终不见这人踪影。
柳长亭回天宸国的心也没往日强烈,大概是认为救他的是长公主府上的人,如果天真的提出要陆淼送他回去很可能会被梁家忌惮,所以他还是今早选择新生活比较好。
于晚笙在长公主府没待很久,毕竟他有前科万一被陷害了可是有理说不清。不过柳长亭倒是闲不住,他瘸了一个月就如坐针毡,以前在梁晗身边的时候就算发着高烧也照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今一闲下来,柳长亭觉得浑身不得劲,主动请缨去军营里历练,又和于晚笙碰上了。
于晚笙觉得柳长亭简直阴魂不散,这人一口一个您把路过挑衅的所有人哄的没了脾气,于晚笙受不了了,觉得他性格阴柔过头了,让柳长亭硬气点说话。
柳长亭做了多年的贴身侍卫,被生活锤炼得外柔内刚,他说这样可以不与人交恶,是个很好的为人处世手段,但于晚笙分明看到那些过来和他动手动脚的人就是之前看于晚笙不顺眼的人,伸手帮了他一把。
“你就是个傻的。”于晚笙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柳长亭只盯着他若有所思。
几天后,柳长亭揍趴了一个闹事的,其他人见状纷纷过来掺和,他本想趁机一块全揍了,却没想到于晚笙过来又帮了自己一把,柳长亭觉得很奇怪,注意起这个叫做于晚笙的男人。
梁晗好吃懒做,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柳长亭需要帮他应付夫子和老爹,顺带还要精通骑马射箭投壶等众多社交技巧。虽然他外表唯唯诺诺,但武力值并不差,一时间被认当做弱势群体看待,柳长亭觉得很有意思,主动示弱几次后,发现于晚笙几乎每次都能及时出现。
他真的好闲,柳长亭主动过去与于晚笙搭话。
于晚笙不想聊自己的过去,不停闪躲着柳长亭热切的眼神。正好今天是休沐日,他们可以一起洗澡,柳长亭主动拉着于晚笙去,后者摸了摸自己已经油到不能摸的头发,没拒绝。
“……”虽然于晚笙长得是还可以,但他很有点邋遢,头发也洗不干净。柳长亭照顾梁晗久了,看见于晚笙像个笨蛋一样就忍不住手痒,在强硬的经过他的允许后,柳长亭毫不犹豫的上手帮于晚笙好好的清洁了一下。
于晚笙知道自己的脸还不错,不过在军营里,他这个优势有点用不上。柳长亭貌似真是贵族公子的贴身侍卫,说话得体办事周到,哪怕是洗头净面这种丫鬟做的事,也尽心尽力得做到最好,且没有任何抱怨。
之后的每一次,于晚笙也让柳长亭帮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