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公主上一次离开浮祁后已经有五年了,在这五年里,皇后在暗中积攒实力,借着父亲的名义私自豢养了几支护卫队,护卫队人数不多,但个个精练。
并且,在公主走的这些年,皇后与执政王偷偷联络,一开始是为了关心自己的女儿近况如何,后来则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铺路。她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打算究竟是想位居朝政做一番事业,还是如现在这般,在外游走,虽是累一些,但也好在自由。无论是何种,这位亲王叔都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能在未来帮到她。
皇后心中实在是惶恐,她害怕等到幸奇继位后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利,因此便偷偷地在众大臣心里种下了一颗幸奇会成为昏君的种子。
而明妃度日如年,只要他那儿子不登位一天,她那颗悬着的心就放不下来。她心里清楚幸奇与他父亲一般,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想过再生一个,培养一个新的继位者,可是皇帝在年轻的时候,肆意妄为纵欲过度,身体早就不行了。
她非常清楚她和幸奇是一条贼船上的,船沉都得死。
公主一众人回到宫内还未来得及歇息,就传来了圣上要见公主的圣旨。
‘参见父王,许久不见,父王更神采奕奕了。’
‘好孩子,真是长成大姑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几次想将你召回宫内,见见你,你母后都拦着我,说想让你再多历练历练。’圣上一脸慈父的模样。
‘父王,孩儿回来了。’公主冷漠地回应道。
‘快,快给你叔叔伯伯们说一说,你这次前去汴耳的收获。’
她转身面向众大臣,‘各位叔公,叔伯,我此次前往汴耳是为了彻查税收一事。如同大家已经知道的,汴耳税收十分苛责,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民众经常引起骚乱。我曾在前往汴耳之前去过账务司,欣瑞发现汴耳每年向朝廷上报的税务,都是按着我朝规章制度一分不差的交上来的。那就奇怪了,若是情况与财部所记录一直,那何来‘苛责’之说呢?’
‘哦?是这样的吗?钱吏使?’
财部吏使,钱黎躬身说道,‘圣上,公主,财部是一国财政之监,说不上是心脏,也算得上是左膀右臂。无论是臣,还是臣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敢造假,毕竟做这个差事的都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臣拿自己的性命向您发誓,从未有过欺瞒您的行为。’
‘钱叔公,我相信您所说的话,您能给我们大家具体讲讲,我朝每年的税收工作是怎么进行的吗?’
‘禀公主,我朝规定每季每家除十岁以下幼童外按人头计算上贡税务,但具体上贡多少,是需要看各地年收的情况。打个比方,比如某地比较富裕,那他们每人每季就要上贡一两白银,拿汴耳来说,应当是按每人一吊钱。小地方领头的人,先一家一户收集好,然后交给给每个县里的财政,再由县里的财政交给每个州里的财政,最后集中收上来,由我们统一核查。’
她点了点头,‘首先排除上税的百姓,他们不可能自己折腾自己,其次排除钱叔公指挥的财政部,那就还剩下县里和州里的财政部。所谓‘税务苛责’,是因为百姓将自己所获得的钱财一半以上都交与县里和州里,但按规定我们只收其不到一成的量。那中间的四成去了哪里是不是就显而易见了?’
‘你是说县里和州里的财部将这四成纳入自己囊中了?’
一旁的郑珩说道,‘圣上,臣明白公主的意思了。中间这两层人不仅既要隐瞒住朝廷的人,也要劝说对方给自己留利润。如此一来,县中财政怕是哄骗百姓多交了四成,而当他们前往州里的时候,为了让州里的人帮忙瞒住朝廷,怕是分赃了。’
‘好一个欺上瞒下。’圣上愤愤地说。
‘父王,依儿臣看,我们需要给他们重新洗洗牌了。’
‘说说你的想法。’
‘先将凡有贪污行为的都按国法处置,然后从别的县、州调人来管理财政,为防止这批人犯与前人一样的错误,实行轮换制,每两年一换,十年内不得在同一地点任职两次。其次,每年派朝中财部的人去每个地点进行监察。’
郑珩思虑了一番,摇了摇头,‘前者没有问题,而后者,恕我直言,我想我朝没有能力派出这么多人。我国光州就有不下二十个 ,每个州底下的县不计其数,就算是一次性将整个财部的人都派遣出去也不够用啊。’
钱黎忽地笑了笑,‘不需要全部派出去,我们每年只需要抽调二十个县和五个州进行监察,具体抽查哪几个由圣上您在他们出发前一天决定,这样也能避免打草惊蛇。’
众人频频点头。
‘好,就按钱卿说的办。’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我们是否该修改税政法了?据儿臣观察,许多人家都有年迈的老人,这些老人早已没了劳作能力。我们不能让年迈之人觉得自己是家庭负担,寒了这些人的心。’
‘圣上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底下的群臣纷纷称赞道。
李毅荒笑而不语,他抬头扫了一眼欣瑞,那双眼睛让他想起多年前的夜晚,顿时心觉厌恶。
‘好,朕知道了。今日就到这吧,先让朕好好想想。’李毅荒虽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仍端着一副帝王的架子,在他心里,自己的颜面永远是第一位的。
欣瑞回到自己的寝殿时,夜幕还未降临,几人在院中放了张桌子,一同静静地看落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静谧时光。
‘公主,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我一个人再待一会就睡了,叶萝你们先收拾吧。’
墨蓝的天空中镶嵌着的这轮明月与雪天那晚一样透亮,院中的花随风簌簌落下,欣瑞想起了她与悦颖的约定。
‘叶萝,皇家亲眷中,有多少人会马术?’
‘不多,除了几个将军家的孩子擅长,再就是一些在兵营里当值的,估摸着也就不下三十个。’
‘你明日去马棚里挑两匹好马回来。’
‘公主是想学马术了。’
‘嗯,随便玩一玩,也许未来有用呢。’
磅礴的大路上,两人驾着马,边走边说说笑笑,一只鹰在天空翱翔,从这山飞到那山,与她们一起向着夕阳走去。
这份约定深深地埋在她的心中,哪怕未来的生活只存在想象中,她也是十分喜悦的。
几日后,悦颖回到了浮祁的家中。
‘爹,娘,我回来了。’
一家人齐刷刷地站在屋堂中,温父温母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累不累啊?有没有受伤?你吃饭了没?娘叫人给你做?’温母一连串的问题让悦颖应接不暇。
‘娘,你问题可真多,女儿都让您问蒙了,那我是先回答哪一个呢?’
‘这丫头。’温母宠溺地刮了下悦颖的鼻子。
‘闺女,这次去汴耳,一切顺利吗?为父见你一直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爹,这次在汴耳,孩子遇到些事,误了日程。’
‘怎么了?你受伤了?’
一旁的温母突然慌了,拉起女儿的衣袖,仔细确认身上无伤后,心才落了地。
‘哎,娘。我没事,您女儿有多机灵您又不是不知道,都让我解决了。’
‘瞧你这个得意样。’
‘行了行了,快去洗洗,一会过来吃饭。等休息好了,你跟爹讲讲你在那边看到的新鲜事。’
‘好嘞!我哥呢?’
‘你哥许是出去办事了,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悦颖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哥哥忽视自己,‘好吧,我还想让他去买街头那家的鸭子呢,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死小孩!’一男子手上拎了许多东西,大刀阔斧地走进来。
‘别老这么喊你妹,她现在都多大了,正是爱要面子的时候。’温父一脸严肃。
‘额。。。爹,娘。。。。’他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好好好,以后不这么叫了,她人呢?’
温母从屋里向外探头,‘哎,回来了,刚你妹妹还问你去哪了,她应该在自己屋里呢吧,正好你把她叫过来,洗手吃饭了。’
温悦铭向妹妹的屋子走去,临到门前,将手上东西放在地上,敲了敲门,‘小屁孩儿,快出来,你老哥给你买了好吃的。’
悦颖从窗户探出个脑袋,吓了悦铭一跳。‘哎呀!我去,你怎么从这伸出来个脑袋,吓死我了。’
‘就吓你,吓死你,你刚才怎么不同父母一起接我?’
‘你这小屁孩儿,你哥给你买好吃的去了。都在那等着你,谁给你买街头的烤鸭。’悦铭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哦呦,烤鸭!’悦颖眼睛一亮,匆匆开门,‘还得是我亲哥懂我,走走走,原谅你了。’
‘你就不能稳重点,以后爹要是让咱俩一起担家业,就你这莽撞劲,怕是得累死我。’
‘话真多,快走。’
-言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