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阴风阵阵呼啸,吹得除谢晚宜和太子爷在座的众人一阵面色惊恐,有的甚至大喊大叫地从座位上猛地跌落下来,丝毫没有半分平日里在军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样子,吓得两股战战。
三皇子派来的官员也面露惊恐,但对比下来也还算说得上镇静,只是一向运筹帷幄的脸上面色铁青,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意味看向一旁稳坐高台的李晋琊和谢晚宜两人。
谢晚宜感受到这份目光,悄悄看了眼一直紧紧盯着她这边的李晏辞,杏眼微挑,眼尾带着分镇定自若的魅力,直勾得人想要探究,可当李晏辞的目光再次袭来时,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连带着那份动人心魄的风情一起掩埋。
李晏辞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端起面前纹丝未动的酒杯又饮了一口,看着座下慌张的人影跑来跑去心情本来好得很。
只是谢山河这老头子家的千金小姐未免有些太过小气了,糖葫芦只给一串,连带着平静面具下偶尔流露出的真实面孔都不舍得让别人多看一眼,好像多看一眼,那份真实面孔就会因为害羞偷偷躲起来一般。
谢晚宜和他使了个眼色,谁知这位平日里靠谱的太子殿下一改往常,低着头只顾着喝酒,根本接收不到这边的信号,她只好意味深长地看了独自镇静的那位官员一眼,语气柔和又不露锋芒:“看来上天有眼,大慈大悲地保佑着大家心心念念的郑将军并没有遇难,那这件事情缓些来办又能有什么要紧的呢,上天旨意,诸位还是不要轻易违背为好。”
那位官员顶着肆虐的阴风,站在喊叫的同僚中间,刚想要说话反驳,就被一阵凉风糊住了嘴,本就铁青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直到谢晚宜和李晏辞前后离场,他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
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不知道身份的谢晚宜,那眼神如有实质,谢晚宜不甚在意。
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那股目光迅速消散,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了昏暗夜色下太子殿下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看见了他微扬的嘴角和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锋芒。
自此一夜后,军营中明面上替郑成业报不平的人少了很多,有一些被拖过来当枪使的将士们纷纷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不再盲目跟从其他人的脚步,平日里安分了很多。
可谢晚宜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她端坐在床前,乌黑亮丽的秀发顺着挺拔的肩颈缓缓垂下,宛若一幅平静恬淡的水墨画。
如果忽视她手里拿着的那本和鬼魂相关的典籍的话。
那本书一直被谢晚宜放在仓库里积灰,这次以备不时之需就带了过来,诡异的封面显得格外陈旧。
她将那本书轻轻地掀到了要找的那一页,白皙纤细的手将上面的积尘稍稍拂去,灰尘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更加细小的颗粒亮晶晶地飘散在空气里。
小鬼魂张牙舞爪地朝那些闪烁的灰尘扑过去,形状诡异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小姐,我们这次起的风把他们吹得都不会说话啦,哼,都怪他们非要惹小姐生气,尤其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官员,我都看见他一直瞪着小姐看了。”
谢晚宜翻书的动作一顿,恍惚间又想到了李晏辞那副笑意盈盈的面孔,抿了抿唇,继续手下的动作,顺便抬手用书页接住因飞得太快而即将掉落的小鬼魂,把它轻轻地放置到一旁的桌子上。
小鬼魂浑身一颤,咕噜咕噜地从那本典籍里滚落出来,揉了揉自己被书夹痛的小脑袋:“唔,小姐,你再看什么呀,怎么又把这本大厚书给带过来了呀?”
经过和谢晚宜相处的这段日子,小鬼魂对这本书上术法的防备心已然不似以前那般重了,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看见这本书就有些想要逃跑的本能。
“他们不是已经不再聚众闹事了吗,我们接下来只需要做好启元博的工作再把那个冤枉他的坏人找出来不就行了吗?”
它好奇地飘到书页上,好奇心抑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扒着头跟着谢晚宜一起看。
“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能把太子拉下水的机会的,哪怕我先拿鬼神之说震慑住他们,可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碰上他们缓过神来,就会想方设法地反过来利用此说法。”
谢晚宜翻阅古籍的速度缓了下来,眉眼间罕见地染上了一丝烦闷:“况且,重生之后我虽然成功摆脱了婚约的临时限制,可到底还是受制于人,若是按这样的进度,终归是慢人一步。”
翻阅古籍的手突然停滞了一秒,谢晚宜面若桃花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找到了。”
“找到了?”
李晏辞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染上了些许惊讶,抬手将周边的侍卫们差遣到门口候着,转身不急不忙地沏了两杯清茶,仿佛被死命针对的人不是他。
谢晚宜接过太子爷亲手沏好的茶,也跟着不急不忙地品了一口,喝完后坐在坐上也不说话,抬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晏辞那副假装镇静实则暗自期待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李晏辞到底还是忍不下去了,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托起下巴来眯着眼看向盯着他的谢晚宜。
“你打趣我?”
太子爷心急起来甚至没注意到称呼上的改变,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眼前人,语气上简直像是个倒打一耙胡闹的小孩子一般。
谢晚宜嘴角微微上扬,杏眼里满是戏谑,等看着李晏辞真得有些生气之后才缓缓开口。
“殿下,我是说,我托人,哦不对,鬼魂们寻找到了郑成业大将军的踪迹,如今斗胆来向殿下讨上一个赏赐,不知道殿下现在还会不会给臣女这个赏赐呢?”
李晏辞听到她终于开口,刚才装出来的生气瞬间消散,笑眯眯地思索了一番,装作纠结的样子沉吟片刻:“谢小姐,虽然本宫真的很想要得到这个消息,但是……”
他哂笑一声:“但是谢小姐怎么能这样晾着本宫呐?”
谢晚宜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李晏辞这个人虽然在很多时候都会惹人生气,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是认真对待,她并不担心李晏辞不会答应她的这番要求。
她把鬼魂们搜索出来的地址告诉了李晏辞,李晏辞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派人将一名一直跟着他的侍卫喊了过来。
那侍卫生得人高马大,走起路来竟然悄无声息。
“陆,你按着谢小姐给的地址去这个地方探上一探,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活捉最好,再不济,本宫记得每位将军身上都有着象征自己身份的御赐挂坠,最差把这个拿回来就行。”
闻言,谢晚宜又细细当量了一番这位平日里装作普通士兵的暗卫,趁着李晏辞还在,当着他的面将一个缝制在香囊里的符咒递给了那名暗卫。
李晏辞皱了下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谢晚宜回去后,立马用点燃的红烛结合从古籍上刚刚学过来的方法,将自己的手指划破,取了三滴血分时间滴落在红烛上,身边的小鬼魂站在蜡烛前,嘴里默念着小姐刚刚交给它的话。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谢晚宜忽然晕倒在了床上,一旁的小鬼魂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将屋内的一切东西全部都收拾好,连带着红烛和那本书也被小鬼魂颤颤巍巍地藏到了床底下。
再睁开眼,谢晚宜已经跟在了那名姓陆的暗卫身后,却是以和鬼魂近似的灵体形态出现的,她颇为熟悉这幅姿态,跟着行事果断的暗卫迅速返回到了京城郊外指定的地点,趁着夜深露重的时候偷偷潜入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寂静,杂草丛生,浑然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谢晚宜跟着暗卫从院子里偷偷溜进主卧里想要找到一些证据。
却在进门后被吓了一跳,只见屋内坐着的躺着的赫然是三皇子李晋琊,见形势不太对劲,谢晚宜连忙学着鬼魂们的样子努力附着到了暗卫的身上,凭借着感觉纵身一跃上到了房梁之上。
屋内的李晋琊缓缓睁开眼,看向窗户上的那个小破洞,想起边疆传来的情报,正准备带人把屋子包围起来,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谢晚宜急忙控制身体,从后院翻了过去,躲开了身后猛然出现的追兵。
正当她准备置换身体控制权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下一秒,暗卫面色复杂地眨了眨眼,看着手里握着的字条,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找到的证据,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隐遁于暗处快马加鞭地将信息带回边疆去。
宅院里,李晋琊面色难看地看着坏事的“献音”,眼神里的杀意简直快要凝结为实质。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否则就留着话到地狱里讲吧。”
献音捂着受伤的腹部蹲在地上,献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语气却不卑不亢:“殿下,属下确有急事,贵妃娘娘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