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得快吗?”
火条麻问道。
这问题没有带上任何人的名字。
雪姬知道他不会再回头过来了:
“小艇在卫兵追上之前起火。部分小艇的残骸,通讯器和翅膀碎片被找到了,剩下的部分还在搜查。所以我猜整个过程很快。”
她敲了几下透明门:
“那么,我会在哀悼会的来宾名单加上你的,火条麻。稍后我还和将军有约,容我告辞。”
她动身离开。
火条麻翻了个身,松手让烟管掉在了地板上,精巧的喷嘴设计被砸的变形:
“你知道你最讨人厌的地方在哪吗,雪姬?”
他无神的眼睛里映出来的一切都是黯淡的,绵软的。药物的作用太深,任凭什么都无法再把他从幻觉里惊醒。
雪姬听到这句话,似乎很感兴趣地站住,回应道:
“在这么多作为孕母的雄性之中,我是雌性?”
火条麻变回了毛虫的外貌,在松弛状态下袒露出自己臃肿的身体:
“少用那一套来开脱了。你一点都不特别。你是个经历过大清洗的该死的圣女。所以你总能站在制高点上,做出一副‘我和你一样’的和平使者的样子,你就是个贵族造出来的机器,有翅膀的蛆虫。”
“所以在你看来,我的同情心虚伪无用。”
雪姬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很平淡,几乎像是在谈论另一个人:
“这样说也没什么错。毕竟你很久之前就被伤害过。你为自己争取了现在的位置,现在的囚笼,然后欺凌他人,在囚笼里自毁,拒绝我的帮助,因为你只想让所有人一起陪你体验受伤的感觉。一旦想到门外有一个伤口已经愈合的人,你就重新体会到了那种软弱无力的感觉了,即使是再多药物也无法麻痹你,对吗?”
“滚吧。”
火条麻干脆地用尾巴点地,将地面上的血迹踩进烟灰和药物包装袋的垃圾混合物里。
雪姬按铃呼唤卫兵,又说道:
“换一本电子书吧。这本书不适合你寻找安慰。”
禁闭室内,电子书依然在朗读着这一章的最终段落:
“我和身后的阶梯上的难民一同虔诚地聆听圣女的布道仪式。晨曦的微光刚刚透过彩窗照进圣殿里,窗上描绘的虫类形象和圣女完美重叠,即使窗棂上已经灰尘遍布。她依然为这里带来了荣光。布道的声音借由圣殿的嵌套结构传播的很远,很远。
“她这么说道,(我摘录如下):
“我们在卵中沉睡,此时圣母手执两柄剑,一柄名为公正,一柄名为裁决……”
雪姬回到自己的飞行器上,有人送来了一只来自土脉星的蝴蝶尸体。
一对纤长的尾翼,翅膀上的图案只有两个黑红色同心圆。死于被同类剖开腹部。
母舰上的虫群正在回归,但是从母舰向外运输虫蜜的舰队正在启程。空气中满是香甜醉人的气味。
她开始提取记忆。
一只名叫西西的蝴蝶的记忆从自己的尸体上复苏,开始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雪山上的那场意外。
“然后我们出生了,被世间的狂欢和混乱所迷惑,不知所措,直至腐朽……”
微光集市上,诺曼在举起酒杯,为舞娘的演出喝彩。他衣服上的徽章引起几只有鱼鳞的观众的警觉。他们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如此显眼,在同伴之间穿梭时轻易就能被捕捉,追踪。
诺曼穿过人群,轻松的像鱼游过水草,并且向着猎物张开爪牙。
“但是啊,我要告诉诸位,腐朽不是终结,死亡也不是惩罚。我们会在茧里重生。然后看见新世界。”
清理母舰上成堆的蝴蝶尸体的卡哈斯曼人毫不留情,将这些五颜六色的瑰丽翅膀斩成碎片。蝶式飞行器上的全体蝴蝶注视着死去的同类被搅碎,编号,变成液体。
他们焦急地摇晃翅膀,互相质问发生了什么,最终雪姬出面为他们解释了一切。
一个小小的舆论漩涡在飞行器上开始成型。秘密信息传到了暴风地,更多穿着红衣的蝴蝶对着高处的贵族宫殿抬起头来。
“尚且没有破茧的你们啊,圣母并不在空中,而是在你们的身体里。她与你们的血同在。这也就是说,有血流成河之处,必有圣母重生。”
母舰内部的高级休息室内,奥黛尔正在和泡泡一起看着床铺上的幼虫。
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母舰上同时发生的种种情况。但是她很快就会再次看见雪姬,雪姬会教她安抚幼虫,然后两人会一起在休息室里谈论起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