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俩甩在铁轨上的两只蛆虫也找到了这里,一见面就是一顿吹捧问候,夸泡泡的飞行技术真是万中挑一,又问奥黛尔和卡哈斯曼人的关系。
她的感知能力被酒精放大,耳边尽是顾客们纷杂的耳语声。这两只蛆虫急切的心思仿佛就摆在她眼前,让她得意地说道:
“你们很想知道吗?”
他们俩互相推搡了一下,清清嗓子:
“呃,当然,当然,想来您也是卡哈斯曼人的贵宾,我们想斗胆请问……”
奥黛尔跳下凳子,对泡泡招手说走,留下他们俩原地发呆。
“我们不和他们玩了吗?”
泡泡将酒杯里附赠的小伞拔出来扔给那个独自喝酒的舞女,换来她的道谢声。他对着舞女投以飞吻,同时说道:
“我还想捉弄他们去诺曼的包厢里呢。”
奥黛尔看见舞女居然也摘下自己的一块衣饰扔过来,不禁对泡泡随时随地寻找孕母人选这种开放心态大为钦佩。
走出酒吧,泡泡把舞女给他的那支流苏挂在肩膀上,吹起口哨:
“现在我们去哪?不是我害怕什么陌生人,只是这个证据越快处理掉越好。”
他说的是始终被他包在衣服里的甲虫尸体。
出口通道两侧被广告屏幕占据,屏幕里依次展示历届甲虫搏斗赛的夺冠场面。几秒钟内,奥黛尔已经看见有三四只不同颜色的甲虫被对手无情斩首,开膛破肚,或是撞飞。那些喷涌而出的液体和固体好像都是用颜料画出来的一样不真实,一波一波疯狂溅在观众的身体上。
“如果你和我的想法一样的话……”
泡泡和她互看一眼:
“我们应该还赶得上角斗场的抛尸时间。”
两人刚刚离开,酒吧里就来了一位黑衣客人。
他绕着酒吧转了一圈,缓缓将其他客人逼至墙角,最终停在了一对愁眉苦脸的蛆虫面前。
蛆虫们嗅到黑衣客人身上的粘液气味,满身肥肉抖个不停:
“不不不,我,我们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们说要去斗兽场……”
黑袍下摆蠕动掀起,探出丝丝黑色长发。客人们接二连三找借口离开,只留舞娘在空舞台上哀叹。
此时,酒吧深处的高级包厢的门被推开。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黑衣人的斗篷抖了抖,收敛起黑发,毫不犹豫离开酒吧。
-
一场竞技赛结束,看守角斗场的门卫都松懈了,躺在没有灯牌的阴暗处稍作休息。因此,当客人和一只蝴蝶互相殴打起来,并且关押参赛甲虫的囚笼被掀翻之后,门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混乱的起源,反而无助地陷入了愈演愈烈的斗殴现场里。
奥黛尔怀抱甲虫尸体,避开一众抱怨的客人,往角斗场后台跑。她要趁着角斗场抛尸时间,处理掉怀里的甲虫。
即使没有地图,按照清道夫拖拽尸体在地面上形成的灰黑血痕,她也能看出来该往哪个方向走。只是这里的通道狭窄,四壁又全都是斑驳血迹,她的衣服不一会就被蹭脏。有一只清道夫嗅着虫尸的气味跳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咬了她一口,她甩手把它扔下,一脚踩死。
这只毫无抵抗能力的虫子在她脚底裂开,内脏受碾压爆裂出体外,蹬了几下腿就没了动静。
奥黛尔眯眼看着它,第一想法是快逃,但手里的甲虫尸体还在。其他路过的清道夫爬过来嗅闻现场过后,竟然没有丝毫反应,立刻将这只死去的同类分尸拖走。
地面上只是多了一层污垢而已。
奥黛尔由此知道这些虫子都只是最低级的劳工,即使消失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脚边,忙着拖拽角斗场上产生的虫尸的清道夫还在源源不断地路过。昏暗无光的通道尽头酝酿着一股沉重血腥气味,断断续续地被阴风传递过来。
她小心走到通道尽头,站在清道夫们倾倒虫尸的地方往下看,在层层累积的尸体之间不断产生的死亡气息直冲神经。被污染,折断,粉碎的各种甲壳和肢体杂乱无序地在下方的通道里闪光,光点不断地蠕动,造成这些残兵败将还活着的错觉。
奥黛尔俯身望着这场尸体的聚会,被那些甲壳相撞的叮铃声,敞开的血肉的搅拌声所迷惑。清道夫在她脚边来来回回,脚底传来一丝寒意。
角斗场上的吵闹声像一根绳索,及时阻止了她再往下俯身。
不,下面什么也没有。她应该回去找泡泡了。
她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甲虫尸体,松手,让它掉入同类里。收回手后她瞥见有一星光点也跟着甲虫飘飞了下去,疑惑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是将军给她的卡片。
没有过多思考,回头望了一眼只有清道夫们经过的通道,她纵身跃入尸体池里。
直到这时她终于明白过来:
这些温暖,沉重的尸体其实都在叫喊着: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