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火条麻的卵鞘影响了她。最好将他们隔开……”

“不排除是和上次飞行器事故一样的原因。她只是天生不适合血蜜。”

“遵照雪姬的意见，暂时隔离观察。不准任何访客进入。”

母舰以一种恒定不变的速度旋转运动着，将自己威严逼人的金光洒向四面八方。从母舰内部散射向微光集市的小艇起初遵循着同样的运动规律，然后逐渐散开，如同树叶上的水滴被弹射向不同方向。

今天的旋转轨迹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吗？她不能分辨。有人告诉她，在她晕倒时，母舰曾经出现了之前曾经有过的异常波动行为，而且很有可能与她有关。所以她必须被隔离起来。

奥黛尔一个人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似脆弱的密封窗被她的呼吸蒙上一层白雾。

她手里握着一本薄薄的记录册。雪姬在册子上记录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卫兵送来让她阅读学习单词用。

最近没人来看望她。雪姬没有来，将军没有来，甚至诺曼也没有来。她也被禁止外出，禁止食用除了虫蜜之外的食物，禁止和卫兵对话。好像把她关在这里就能阻止她忽如其来的晕倒似的——

其实在休息室里，她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异常状况。

她不明白雪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蜜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和她的倒影相叠。

卫兵和蜜儿说话的声音清晰传达到室内。又是同样的拒绝说辞。奥黛尔站起来，踮着脚行走到门后，在思维中构筑着外界的模样。

外部通道从她身边向远方展开，这些都很容易。她也“看”见了卫兵的动作，预测出了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最困难的是蜜儿。因为他的皮肤表面蒙着一层液体，像是不透明屏障一样阻止了她的探知。

蜜儿被卫兵拒绝过后离开了。

奥黛尔睁开眼睛，刚刚构筑的图像通通化为乌有。

她现在不用通过视力就能模拟出房间里的一切物体的外貌。蜜儿送来的礼物堆放在床脚。包装精美的礼物上都附了一张洒了香水的便签：

将军大人和我希望您能尽快康复。

直到现在，她的休息室里已经堆了满满一排只能看不能吃的珊瑚和水生花盆栽。

奥黛尔阴沉着脸踢倒一盆无辜珊瑚。

这次卫兵好像没听见物品摔碎的声音而进来查看。倒是花盆打碎的声音变成了尖锐的滴滴声……

不对。

她太久没听过这声音了，过了一段时间才醒悟过来这是通讯器接收到讯息的提醒音。

她从床铺上翻找出这段时间一直没用的通讯器，瞪着屏幕上的新消息。

“你现在能来见我吗？”

发信人是门罗。

她疑惑地咬着嘴唇，重新坐到窗边，因为能够从这个角度看见集市的远景。

雪白的灯光正在像大雪一样从集市环带上泼洒而下。

她一直在想象着也许门罗在集市的哪里，做着鱼人们都会做的事情。但是从角斗场事件之后，他就再也没发来过消息。奥黛尔也忘记了自己能给他发消息。

这个思路一旦成型，她立马兴奋地开始研究如何给泡泡或者其他人发消息。直到门罗的第二条消息也来了，催促般的写道：

“我想见你。这件事很紧急。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奥黛尔犹豫着回复道：

“我不能见任何人。”

他很快回复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你被监禁了。”

这句话奥黛尔不可反驳。

没过一会，门罗再次发来了信息：

“我有办法。不要告诉任何人。”

奥黛尔想说自己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告密。

这条消息之后，她的通讯器没有再接收到任何消息。她也就慢慢依靠在窗前浅睡片刻。

惊醒她的是开门声。

奥黛尔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调整注意力描摹客人的外貌，身体一动不动。

门打开后，蜜儿来到她的身边，以为她还在睡觉，因此轻轻摇了一下她的胳膊：

“醒醒，奥黛尔，你变懒啦。你要听听我带来的好消息吗？”

蜜儿这段时间变化了不少。他曾经涂满全身的墨汁图案不见了，衣服也从罩袍换成了更具有母舰风格的四片式半透明长拖尾外出服，颜色较亮的流苏发饰将他瘦弱的脸蛋修饰的圆润了些，凸显出柔弱无辜的大眼睛来。

而且，他身上有水的气味。

奥黛尔假装自己刚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紧紧握住背后的通讯器，思忖着蜜儿是不是门罗说的让她出去的办法。

即使不是，她也要想出一个让自己走出休息室的办法。她在这里待了太久，再也不想重复同一个梦境了。

“是是什么消息？”

她假装平淡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

蜜儿眼神飘忽不定，用自己和外出服同色的指甲互相敲打着，沉默着。

他果然在沉默之后忍不住自己说出来了：

“只是……火条麻最近的情况不太好……要是他一病不起，你的审判可能会被无限期推迟哦。这不是好事吗？”

奥黛尔把通讯器藏进衣服里，其实对蜜儿说起的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桑夜宫会放过我吗？”

她对人际关系的感知相当模糊。但是就凭这一点点直觉，她也预料到桑夜宫会插手自己的审判。

“还有雪姬呢。”

蜜儿鼓励道：

“你不和雪姬说一说吗？她也许不了解你的处境。”

她如实说道：

“她最近没有来过。”

蜜儿出神地思考着，他的皮肤在窗上留下湿印：

“军事顾问们呢？他们有对你说什么吗？”

“我不被允许出门。”

“但是你可以邀请他们啊。用你的通讯器。”

蜜儿友善地提醒道，同时观察着她的脸色：

“我看见你用通讯器了。不用担心，我完全理解孕母为了自己的……事情联系外部人员。让我猜猜，你联系的是——阿释迦顾问？自从他上次在飞行训练场救出你，我就察觉他频繁出现在你的休息室外。但是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也许他想见的根本不是我。”

“才不呢。他从来不会这样注意其他孕母。”

经过蜜儿提醒，她才发现别人眼中的阿释迦和她已经熟悉到了一定程度，而她记忆中的他始终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真是不可思议。

“我不会对别人乱说的。“

蜜儿再三怂恿道。

在他的游说之下，奥黛尔利用休息室里的公用通讯频道联系了阿释迦，说明情况。

阿释迦略作停顿，然后说道：

“好的。如果您真的担心这件事，我会来为您解答。”

他的刻板声音在频道里引起空洞而长久的回音。

等待途中，蜜儿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但是，你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你们有私下里见过面吗？——哦，他有对你作出什么承诺吗？”

她含混其词。

蜜儿转了转眼珠：

“好吧，我只想告诉你，孕母为自己寻找后援是非常常见的行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也有吗？”

奥黛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从蜜儿嘴里听到的话。

他捂住半边脸：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坦诚的时刻。等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

听起来似乎合理。

奥黛尔正在思考，阿释迦已经到了门口，并且礼貌地轻轻敲了三下墙壁吸引他们的注意：

“奥黛尔孕母，打扰了。我有事情和您商议。”

看见他的身影，蜜儿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对奥黛尔说道：

“……你懂的。说服他，显示出你的优势，让他帮你！”

阿释迦已经走到了两人近处，闪烁的眼睛注视着蜜儿，棱角冷峻的脸堪比黑色面具：

“鉴于这是我和特定孕母之间的预约谈话，能先请您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