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暴乱事件已经被控制住了，游轮内部完全损毁，但没人员伤亡，除了那个被关到甲板下面的女人。组织基地……损失当然要瞭望人的残党承担。”
“波本？哦，波本进局子了。”
对海见丘的袭击和乌丸大厦是同步进行，但那边已经落下了帷幕。
乌城曦下到密道里深不见底的角落，对着排水管道上的控制板敲敲打打。
灰原哀握着鼠标汇报：“现场的解剖结果显示，那边的鹤见慎吾是个纯血统的欧美人。哦，整容手术是在近几个月做的。”
密道里照明微弱，但乌城曦却像是行走在白天。
“所以六个月前，出现在纽约上东区的鹤见慎吾是本人，他在那时就和深紫有了合作，顺水推舟得出现在温斯蒂·加西亚面前。”
乌城曦将充当扳手的枪管放下，惋惜地看了眼埋在墙壁里的排水管，后退躲进墙角的阴影里。
探头扫射的红光移走，她站在自家的地盘里，惊讶地笑了笑：“哇哦，鹤见慎吾……不，那个胖子在用我安装的摄像头巡视。”
“反正他已经放弃原装身份了。”灰原哀扫了眼日本公安最新给出的资料表。
鹤见家的资料只能追溯两代，再多就无迹可寻，但在那座小镇的校园档案馆里，依旧记录了鹤见慎吾年少时真实的成长进程。
而后他凭各种竞赛奖项出国留学，遇贵人得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大学毕业后就出入华尔街，资历愈发辉煌。
直到几个月前，瞭望人君度酒借着白桦展览馆的案子，以瓜尔迪属下的身份被冰酒活捉。
黑衣组织怎么可能不查易容？但外联组所有人摸到的都是真实的面皮。
君度酒削骨割肉，以贴合五官骨相的整容方式换取了一张崭新的面皮，甚至还为此增了肥。
乌城曦当时还在和安室透商量，要不要向日本的各大城市派去更多的人手，寻找散落的乌丸族裔，以求从中获取和瞭望人有关的线索。
那是一个月前。而后鹿野科技的收购提上日程，Eir药物的合作商返程，毛利事务所的三人被邀请去北海道。
诸事纷杂，他们两个急忙跟过去布置，准备江户川柯南的假死事宜。
等从警察局被保释出来后，乌城曦看到了茴香酒的例行汇报。
他说京都一切如常，新一批的组织药剂已经安放妥当。另外，瓜尔迪属下的身份完成了核验，没有问题。
可安室透说，他近距离和那个意大利男人接触过，虽然改造的痕迹极其隐蔽，但这个男人肯定已经做过整容。
瓜尔迪的整个团伙都面临国际通缉，整容也很合理，但茴香酒对这件事只在末尾提及了一句。
乌城曦点点头，发送已经编辑好的短信。
几天后，冰酒命令财团内的医学研究部对囚犯们做个整体的身体检查。
安室透秘密回到京都，亲手将意大利囚犯的生物样本和另一个近支的、有欧洲血统的乌丸血裔进行调换。
茴香酒对此的汇报是，没有异常。
不止是得力属下的叛变，乌城曦打开大厦的信息自主汇总系统，也没看到一丝预警。
大厦里有总共三套的信息监控系统，茴香酒掌握着规模最大的外层，但没有权限更改医学部的信息。
内层的数据系统也已经被入侵占据，这是相当可怖的黑客能力。
君度酒曾在犯罪师网站上说自己是一名业余的程序员，不知自谦到了哪种地步。
没人能轻易将艺术品盗贼的求饶嘴脸，和一个城府深沉的世俗成功人士对应上。而第一版的的鹤见慎吾就是狠得了心，下得了刀子。
所以神经松散时，噬人的蛊虫不经意间就从后背钻入了五脏六腑，还教人觉不出一点疼痛。
“我就不该把他带到京都。”
“往好处想，”安室透说，“不管君度酒来不来，茴香酒都是内鬼，乌丸大厦里相当一部分的数据网络已经被侵占了。”
“他不是爱住地下吗，和损失的利益一起陪葬好了。”
在鹿野夫妇死讯传来的那个清晨，波本停止对茴香酒的观察，望向地板的时候，也想过把君度酒新换的头按进泥地里。
“算算时间，君度酒已经被放出来了。”乌城曦找准方向，开始往那边走。
灰原哀拿出自己当小学生时用的手机，边开机边问：“还是直接摧毁地下十层更保险吧？”
乌城曦轻笑了一声，敲了敲旁边墙壁的砖块，推开旋转门后说：“君度酒能在地底待一个月，我这个主人也该履行一下待客之道。”
“事情很顺利，两位大人还身陷东京。但为了避免比预计更快的反击，您还是赶紧离开更好。”
茴香酒带路，走向直达大厦停车场的电梯。
身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茴香酒知道，君度酒已经掌握了地下区域几乎所有的线路，让他走在前面，无非是因为警惕。
但这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举动。在接受到新的任务前，他会严格遵守先生的指令。
君度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开口：“我最初培养武器研发组的一号到二十号时，就是为了复刻先生身边的你们。”
宛如绝对忠诚、绝不违抗命令的木偶人。
二十岁那年，君度酒获得代号，进入一座深林中的庄园拜见那位百岁老人。竹林里永远泛着朦胧的白色雾气，被豢养的乌鸦成群起飞时犹如遮天蔽日的黑云。
二十四家臣在手臂上刻着各自的纹章，不必侍奉主人时会充当乌鸦们的枝干，甚至任养出血性的凶鸟啄食五官。
从那时起，君度酒就明白了他需要怎样的随从。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制作出的死士还做不到像先生的家臣那样精良。
茴香酒根本不应声。君度酒也只是抒发感慨，随后问：“你从未见到过那个人的信息记录？”
“不只是记录，在您来之前，我也找过机会下到地下十层。空置的牢房没有被使用的迹象，囚犯也并未被调换。”
君度酒在来到京都前认为茴香酒的情报存疑，但一个月过去，他在不甘之余也只能发出嗤笑：“或许组织的二把手真的死了吧，可怜他的儿子，都求到了罗斯面前。”
他们说的自然是波本的老上司、情报组的原负责人、自认为稳坐乌丸集团第二把交椅的朗姆先生。
朗姆身死是和“阿尔忒弥斯号”沉没一并传开的消息，当时君度正在接触温斯蒂·加西亚，虽然心有疑惑，也没余地回日本探查。
结果朗姆的私生子不知受了谁的指点，找到了武器研发组的秘密据点，一开门就跪到了玫瑰葡萄酒面前……
君度正在思索，忽而发觉前面的茴香酒步伐一顿。
他立刻向侧后方的墙壁退去，挑选出武器的刹那，茴香酒已经直接向前栽倒，手臂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支撑的动作。
君度酒将眼镜的夜视功能开到最大，看见浓稠的鲜血正从他的前胸沾染大片的地板。
圆形通道里回荡起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茴香酒挣扎着一手按向脖子。
君度没再看他一眼，而是带着惊讶目视黑暗中的前方。
他们已经脱离了地上建筑的笼罩范围，前方是长达三百米的直线通道，尽管光线昏暗，被当作人形兵器训练出的乌丸家臣也不该发现不了偷袭者。
更何况，被他接入的生物扫描系统没发出任何警报……
“哎呀。”
灰黑的布状物从最高处掉下来，图块扰乱壁灯的光线，像是深湖里的鱼游荡，自水底泛起涟漪。
夜视仪可见范围的尽头，伪装布之后，有人轻巧地从三米的洞顶上倒吊而下，右手还握着长条状的东西，延伸到来人的肩头至后。
那是一支轻式的狙击步枪。
不穿防弹衣？君度沉着脸看了不知死活的茴香酒一眼，默立在原地。
深棕头发的女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步枪的枪托处被她轻轻敲打着，像一个精致的装饰品。
“我一直觉得长形枪开起来更有碾压的快乐，只是有时候费事了些。”
冰酒停在倒地的老部下旁边，长头发罕见地束起，紧身的黑色防弹衣穿在她身上像一件礼服。而她用身处宴会的语气说：“真实的鹤见慎吾？我们聊聊？”
君度酒的瞳孔向上斜去，同样微笑：“请。”
她可还没放下枪。
君度转身主动地去找合适的地点，忽而听到身后枪械滚动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道利刃刺透骨骼的脆响，令他本能地向一边侧身。
一截长条形的东西擦着他的小腿飞过去。
那是茴香酒的右手臂。
冰酒靴子顶部的薄刃噌一声收了回去，她继续往前走，刺探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通过护目镜射在君度酒身上。
乌城曦只在最初追捕“瓜尔迪同伙”的时候看过这个人一眼，下达收押的命令，就忙着联络代基里去了。
现在仔细看君度的脸，虽然改装后略显丑陋，但去掉卑微求饶的的表情，还能看得出火车上“鹤见慎吾”的神采。
那是组织成员惯有的、面具下视常人如刀俎板鱼肉的目光，就像琴酒的白头发一样很难藏住。
君度酒其实不知道冰酒想聊的是什么。他漠然踩过地板上的障碍物，转头时彬彬有礼：“表妹，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