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铛铛”几声钟声后,李承昀坐定龙椅,殿堂宫门关闭,早朝开始.
山呼朝拜毕,兵部侍郎长孙浔祎出列躬身:"启禀圣上,边防传来消息,北方哲寒部已多次攻打西城一带,边防吃紧,望皇上速行定夺."
李承昀注意到安如海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内心便已明了此中少不了安如海做鬼。
“右相,你说说看,派谁去合适?"
安如海冷不丁被这么一叫,也是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皇上,臣可以去西城与哲寒部和谈,定会保我大唐平安。”
李承昀冷笑一声,心想难道让你光明正大地去勾结外敌吗?"
不待李承昀开口,魏朔南反驳道:“右相大人,外敌当前,大人您不思抵抗,反而一心和谈,是何居心?岂非有意丢我大唐颜面?"不给安如海反击的机会,魏朔南紧接着面对李承昀说:"皇上,臣举荐一人,白皓成白将军,定能与反贼哲忽儿相抗."
李承昀听魏朔南如此说,心中便有了定数.望向白皓成,李承昀的思绪不禁飘回到登基的前一夜....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承昀的父皇龙御归天,当时身为太子的李承昀年仅十二,便走向了那摇摇晃晃的龙椅.可李承昀野心勃勃的皇叔李珅怎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李珅掌九门御侍,发动政变,那一夜,雨水变成了猩红色,电闪雷鸣间,无数人命丧黄泉.十二岁的少年瑟瑟发抖,钻到了龙椅下面.
李珅终究是发现了他,狞笑着:"乖侄儿,好好去吧,皇位就让给叔叔吧."说罢,李珅手中的剑举了起来,映衬着月的冷光.
李承昀绝望地喊了一声,手臂抱住了头.一声巨雷盖住了宫门的倒地声,李承昀再睁眼时李珅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汹涌流出的血染红了李承昀的衣襟.白皓成轻轻把吓的半死的李承昀拉起,缓过神的李承昀哆嗦着,止不住地哭了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白皓成.白皓成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回抱住了李承昀,轻轻安抚着他,任他在自己怀里肆意地哭泣.
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虽已为一国之君却只是一个孩子,在情感最崩溃的时候,他不需要君临天下的威严与权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似亲人般的拥抱.
朝廷在短暂的混乱后便在安如海的控制下恢复了秩序,也是从这时开始,安如海的野心开始膨胀,勾结党羽,强压下白皓成的功劳,白诩为救驾功臣,把持住了朝政.
“皇上,臣有异议."安如海的大嗓门一下子把李承昀拽回了现实.
李承昀两眼一闭,硬是装作没听见.安如海见皇上没反应刚欲继续说,李承昀站起了身:"白皓成!"
“臣在!"
“朕命你为骠骑将军,率军即刻支援西城,击退哲寒!"
“臣领命遵旨!"
“众爱卿若无他事可以退朝了."说罢,李承昀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安如海七窍生烟.自从魏朔南回朝,安如海在朝中就不能游任有余了,能跟安如海抗衡的恐怕也只有魏朔南了.
安如海的长处是善于用功名利禄来收卖人心,因此朝庭内外从上至下都有一批死党.而魏朔南一腔正气,文笔又好,便吸引了不少各地的文人墨客投奔他成为了他的门客.魏朔南的想法免不了会影响他的门客,这些士人最会的无非是做做诗写写文章,加之他们的活动面又广,这些作品就在民间传开了.民间那些读过书的人会把某些艰涩的话译成白话,这样即便是种地杀猪卖鞋的白丁也能明白.就这样,魏朔南不知不觉间替李承昀赢下了这世间最难得的东西--民心.
皇后宫内安汝宁死死拽着晴云,声音急躁:“你再说一遍,哲寒部真的攻打西城了?!"
“娘娘,奴婢哪敢骗您啊,确实是这样的."
安汝宁松开了手,神色很是难看,过了片刻后问道:“晴云,你觉得本宫的父亲爱本宫吗?"
“这….."晴云被这不寻常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
安汝宁凄然一笑:"回答不出来就对了,他对本宫从未有过父女之情,本宫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他要做九五至尊,无论做不做成,本宫都不会有好下场!"
“娘娘,奴婢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想啊,父亲若是失败,事情败露,本宫全家都得死.祇儿即便不死也做不成太子了.他若成功,真做了皇帝,本宫就是前朝皇后,祇儿就前朝太子,可怜我们这娘俩早晚得被他治死!"安汝宁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晴云看着安汝宁伤心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娘娘,既如此何不大义灭亲?"
“你以为本宫没想过吗?一则皇上不待见本宫,信与不信都是一码事;二则即便是信,父亲在朝中根深基厚,皇上在短时间内奈何不了他.而本宫告密的事一旦被他知道,你觉得本宫还有命活吗?"
“娘娘恕罪,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安汝宁叹了口气:"不怪你, 想来父亲没少难为你,你也是恨透了他吧."
“娘娘....",一主一仆哭作一团.
白皓成快马加鞭,率领军队一路飞驰,紧赶慢赶终于到达北方边境,进入了西城.整顿好军队,白皓成登上了城楼,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能看到敌方的营帐.
“最近哲寒部的动向如何?"白皓成问身后的知府尹笙.
“回将军,刚开始敌军以小股出现,频繁搔扰,后来隔几日便大规模攻城.只是,下官觉得哲寒部并不真想攻城."
“哦?何以见得?"
“将军,您来也看到了,西城这边锤弹丸之地,官兵百姓人数都不多,粮草供给也是问题.正常来看,哲寒部只需攻一两次,我西城就守不住了.而且每次攻城下官看那些士兵也懒洋洋的,与我方守兵相持一段时间后就退了.将军,您看,这哪有个攻城的样子?"
白皓成听后喃喃道:"这真是奇了怪了。"
哲寒部营帐的主帐内,哲忽儿穿着裘皮大氅,慵懒地靠在用兽皮制的座椅上.他一手握着酒杯,不停地向嘴里灌酒,另一只手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身边更是簇拥着一众美女端茶倒水,按肩捶腿.妥妥的一个好色之徒!
这时,哲忽儿的一个儿子哲单平进了帐.哲忽儿扫了他一眼,挥挥手轰走了这群美女:"什么事啊?"
哲单平默默地看着酒水顺着哲忽儿浓密的胡须滴滴答答淌到身上,强忍住内心的厌恶,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父汗,儿臣来是想明白一件事,父汗为何不迅速攻下西城?"
“西城虽易攻,却难守,即便攻下,邻城援兵一到也是白费一场力气."
“那父汗为何还久久停留在此,望父汗赐教."
哲忽儿直起身子,示意哲单平坐下,开口道:"前阵子中原那个什么姓安的家伙派了个使者过来,说是联合咱们灭了唐,然后中原土地分咱们一半.哼!真当本汗是傻子啊,明摆着利用咱们助他夺权篡位."哲忽儿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走着:"虽说中原之况大不如前,可毕竟地大物博,还没有垮,现在攻唐胜算不大而且搞不好还要被那安老爷给算计了.中原人诡计多端,姓安的派人与咱们说的未必属实.咱们在这与唐耗着,他们大费精力,却不碍咱们什么事.中原有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就在这看着姓安的和皇帝窝里斗!"
哲单平站起身,恭维道:"父汗英明,儿臣自愧不如."
哲忽儿仰天哈哈大笑:"你小子多学着点儿吧,老子这一堆儿子里面就你脑瓜子最灵光.你啊, 少在那男人堆里泡着,瞅瞅姑娘啊,相中哪个就跟你父汗说."
哲单平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当回事.
右相府内,安如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摆弄着几个油乎乎的老核桃,下面坐着几位安氏一党的朝庭重要官员:礼部侍郎刘尉,京兆关宋尹,侍中赵隶炎.
安如海没抬头,声音冷淡:"说说看吧,哲寒部不是实力雄厚吗,怎么到现在区区一西城都打不下来?"
下面三人对视了几眼,关宋尹率先开口:"大人,下官以为哲寒部并没有使出全部力气,怕是对大人有所顾忌."
“不错,"刘尉开口道,"哲寒部是一边耗着皇上的精力,一边隔岸观火啊."
安如海眼皮微抬,扫了一眼赵隶炎:"你呢?"
“回大人,两位大人所言极是.下官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如海直了直身子,继续玩弄着核桃:"你尽管说,我不生气."
“是.下官觉得大唐气数还未尽,皇上身边仍有可以与大人抗衡的人,此时若强行夺权实属不妥.大人既与哲寒相结,就应当双方有所交流消除顾忌.目前大人您是去不了,可若哲忽儿假扮使者来京城呢?"
安如海抬起头,吃惊地望向赵隶炎:"他怎么会敢来,难道他不怕被皇上或我扣在这吗?"
赵隶炎微微一笑:"大人,哲寒部在西城外的军队只是冰山一角,现在边防极弱,到时若哲寒大军齐攻边境,咱们可吃不消啊.再者,哲忽儿也想了解中原实况,下官赌他会来.大人,何不去个信?他来固然好,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关二人纷纷表示赞成,安海把手中的核桃往桌上一放,身子向后一仰:"那便按赵大人所说的去办吧."
安如海派的人很快就将消息转达给了哲忽儿.不得不说安如海的参谋是真厉害,把哲忽儿的想法拿捏得死死的,赵隶炎唯独忽略了一点,哲忽儿想来的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掳走几个中原美女.
这一日,哲忽儿派自己帐下的一员大将兀戈金术列军叫阵,白皓成登上城楼与其对峙.
兀戈金术勒住马,仰头大喊:"白将军,我家大汗托我传话与你,西城久攻不下,劳民伤财,麻烦将军与贵国皇帝说我家可汗愿派使者与贵国谈一谈!"
白皓成大吃一惊,锁紧眉头,心里暗暗嘀咕:这哲忽儿又玩什么花样?
白皓成冷冷地逼视着下面的兀戈金术,喝道:“尔等先退,你家可汗的想法本将军自会转达!"
看着哲寒军队浩浩荡荡离开,白皓成心里愈发糊涂,只得回去修书一封火速递往京城并命探兵时刻监视哲寒异动。
几天后,刚下朝的李承昀正在宫内边逗李仲允小娃娃边与柳晚棠卿卿我我,这时,白皓成的折子送了过来.柳晚棠看李承昀神色越发难测,便起身道:"皇上,我带仲允先回魏姐姐那了."
“唔."李承昀扫了一眼张三,张三赶忙招呼了几个宫女一并跟了过去.
李承昀无言地一遍又一遍看着折子上的文字,陷入了沉思.等张三一回来,李承昀便叫住了他."皇上有何吩咐?"
“朕今晚要去宫外梅华亭赏那的雪色夜景,你带几个近侍跟着就行,记得带那只黑鸽子,别让人看见."
张三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了.但很快,张三又回来了,面露难色:"皇上,这黑鸽子奴才上哪找去啊?"
李承昀听后愣了一下随后乐了,笑着说:"朕这脑子,忘了你不知道了,过来!"
张三急忙凑过来俯下身.李承昀在张三耳畔轻声说:"魏贵妃侧院那不养着一群鸽子嘛,白的棕的都有,只有一只黑的且是训练好的,只会在黑天飞到魏府,白天从不露面。那黑鸽子极聪明,会选在魏朔南旁边没人的时候飞到他身边,他屋里专门装了个活板洞,外人只道是给狗进的,实际上是为了那只鸽子.平时朕要是遇到什么棘手急事,你看朕晚上不都是去魏贵妃那吗?你每天傍晚不都会去魏贵妃那送东西吗,今天你拿食盒子送点心去,回来的时候那盒子.....懂吧?避开柳晚棠,就这些."
李承昀缓缓把头从张三耳旁撤开,凝视张三双眼,声音依旧很低:"张三,朕从小就是你伺候,朕素来信你,现在朕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你这张嘴只要动一动,一切都完了.大唐的命运可与你再脱不了干系啊."
张三听完这番话,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对奴才的恩惠奴才都记得,奴才万万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张三直起身子:"奴才发誓,若奴才做了半点儿愧对皇上的事,天打雷霹,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李承昀微微一笑,拉起惶恐的张三,声音平和:"朕说了,素来信你,好好干吧."
夜色降临,天上的云层很厚,遮住了月色.李承昀将一写好的纸条塞入一黑色锦囊内,放入袖口中,随即披上外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