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醒来,唐若萱伏在她身上喜极而泣。
“娘,你终于醒了。”
“萱儿,我的萱儿。”
陈氏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她使劲的抬着胳膊,却因为伤重虚弱到只能微微抬起,略带沧桑的手搁在唐若萱的头发上轻轻抚着,哄着。
内伤疼痛,沉重的眩晕感让她讲话都费力,看到自家女儿,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听到那哭声,陈氏难过又焦急,可没有力气的她只能喃喃着:“娘在……萱儿不哭……不哭……”
没一会儿竟撑不住又晕了过去,吓得唐若萱抓着她的双肩不停喊娘,试图唤醒陈氏。
妙吟是端着药进来的,她看到唐若萱在陈氏的床边哭喊,怕她动作太大,影响到陈氏的伤情,赶忙过去拉开人。
唐若萱见到她来,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人,“姐姐,你快帮我看看我娘怎么了,为什么我怎么叫她她都不醒。”
妙吟拍着她紧张的手宽慰,“若萱,你别急,你娘刚刚不是醒过来了吗?她现在只是晕过去了。她受了伤又没吃东西,晕是正常的,你不要担心。”
家属因为过于担心病人的病情而激动,这是人之常情,但这也很容易让病人跟着情绪激动,不利于病情恢复。
妙吟给陈氏把了脉,可不就是因为人太虚,情绪一激动才晕过去的吗?
想到此,妙吟不得不交代唐若萱控制情绪,不能再这么大起大落的起伏哭喊,影响陈氏不说,对她也不好。
要知道,她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这话昨天就说过,但是关心则乱,唐若萱一时情急早就忘了叮嘱,这会儿再听,她面容羞赫,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不激动。
妙吟拿出银针,对着陈氏头上的几个穴位扎针,人便悠悠转醒。
唐若萱不敢再外放情绪,只握着陈氏的手落泪,小心着声音喊娘。
妙吟把那碗药端过来,“这是滋补的药,你娘太虚弱了,先将就用这个垫垫肚子,我已经让店家准备了清淡的饮食,等她恢复些力气就可以吃了。”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妙吟还想得如此周到,唐若萱对她的感激之情已经无以复加了,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谢谢”两个字。
用过药,陈氏到中午时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在唐若萱的帮助下还能坐起身来吃东西。
陈氏听唐若萱说了被萧廷救的事,还有她被妙吟救回来的事。
太巧了,怎么前脚唐家出事,后脚就有人出现救人呢?
陈氏对萧廷的怀疑不多,他名声在外,倒是妙吟这个无端出现的人引起了她的怀疑。
怀疑妙吟别有用心。
血月神教的恶名在江湖上无人不知,这人竟然敢冒大不韪劳心劳力的救她,是真心倒也罢,若是假意,那便是和血月神教勾连在一起的仇人了。
唐若萱觉得陈氏多虑了,妙吟为了照顾她和娘亲力亲为,忙前忙后那都是实打实的,与其怀疑人不如弄清楚那个害了全家的「天剑五爵」是什么。
陈氏轻轻抓着唐若萱的手,“傻孩子,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我们唐家遭此劫难,你该多长个心眼才是。”
知道娘说的不无道理,唐若萱记下之后便问道:“娘,那个天剑五爵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血月神教要为了这个东西杀我们全家?”
陈氏垂眸,松开了拉着的手,叹了一口气,才说到:“我也不知道,可能你爹知道吧。可是你爹已经不在了,我们现在只有去投奔你的师父。”
说到这个,陈氏又打起精神拉住若萱的手,“你师父平静师太是绝情门的掌门,绝情门在江湖中威望颇高,只有她才能帮我们对抗血月神教。”
两母女说着话,妙吟带着萧廷过来看她们,唐若萱给陈氏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
“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妙妙姐姐和萧廷大哥。”
陈氏的唇色仍旧苍白,她靠着床看向两个人。
男的仪表堂堂,女的秀外慧中,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甚是养眼。
她面上挂着笑,勉力开口:“多谢两位侠士的仗义相救,不然我和萱儿只能黄泉相见了。二位的救命之恩,日后我一定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她心中再有疑虑,客套话也还是要说的,何况救命之恩实非寻常。
“唐夫人言重了,大恩不言谢,这点事不用放在心上。”
萧廷微微笑着,根本不在意陈氏是不是真的想报恩。
这套说辞在他救人以后总能听到,可惜都是客套话,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碰到过一个真正“以死相报”的人。
这些人哪个不是说几句好话就算了,至多再安排一顿好酒好菜,攀个交情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
最可耻的是等他走后,那些人才暗地里说他眼盲这件事,或可惜,或厌弃。
这些名门正派虚有其表,令人作呕。
只有妙吟,不仅为他挡了刀,还因为感谢而真的治好他的眼睛。
也就是她了,不会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这样想着,他看向妙吟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自己未曾察觉的真心。
妙吟正和陈氏说话。
“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得什么好处的。我还要感谢唐夫人,让我有了救急症的经验,以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肯定能处理得更好!”
说完妙吟一怔,面色臊红。
哪有盼着遇到人家灭门的?
她暗骂自己不会说话,扯动嘴角不好意思的笑,找补道:“当然了,最好还是不要再遇到的了喔。”
唐若萱喜欢这个救了自己的温柔姐姐,她淡笑一下,觉得妙吟有趣。
萧廷看着妙吟的囧态忍俊不禁,替她解释道:“妙妙从小在山里长大,见的人少,不太会说话,唐夫人见谅。”
“妙妙姑娘纯真质朴,让人喜欢。”
陈氏一笑了之,她是大家闺秀,哪怕遭逢变故,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她不介意,她还想打听妙吟的来历。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陈氏看萧廷目视正常,奇道:“我听闻萧大侠素有眼疾,而今看来,倒是传闻有误了。”
“是妙妙治好了我。”
说这个话的时候,萧廷颇为自豪,好像是他自己治好的一样,与有荣焉。
“妙妙姑娘的医术真是世所难求,能治好萧大侠的眼睛,还能把我这鬼门关里的人都拉回来。不知道姑娘师承何人?想来,如此医术在江湖上该是鼎鼎有名之人才是。”
“我爷爷已经过世了,我不知道他在江湖上有没有名号,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个。”
“那你爹娘呢?”
“我爹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我没有见过我娘,我是爷爷带大的。”
陈氏礼貌笑笑,这个妙妙一脸天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人家说得这么明白,她也不好再问。
萧廷看陈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在心底暗笑,这个陈氏果然表里不一,面对救命恩人还那么多花花心思。想到妙吟为了救她花的功夫,萧廷便觉得不值,全然忘了,他当初也是这么试探妙吟的。
陈氏在试探,萧廷也在。
他是大侠,他光明正大的直接问:“不知道血月神教因为什么事,要对唐家下此毒手。”
对此陈氏讳莫如深。
天剑五爵再现,势必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江湖中不乏沽名钓誉之辈,谁又知道顶着大侠名的萧廷是不是个好人呢?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她不敢贸然托付。
一旁的唐若萱气愤直言,是因为天剑五爵。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天剑五爵,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天剑五爵是什么,血月神教进来举刀就杀,我看,那根本就是他们为了杀人找的借口!”
见此,陈氏紧跟着说到:“我们唐家本本分分走镖,这个天剑五爵我从来没有听我丈夫讲过,也不知道血月神教从哪里听来的,硬逼我们交出来。没有的东西,我们怎么交?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
唐若萱义愤填膺,陈氏痛哭流涕,但萧廷一点都不信,他留心观察着陈氏,她的反应实在可疑。
母女两相拥哭泣,妙吟赶紧安慰,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伤,情绪激动伤心又伤肝,对身体恢复一点好处都没有。
萧廷笑笑,他本来也没指望能直接问出天剑五爵的下落。
身为天剑五爵的传人,他自己就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天剑五爵的事。
他问唐家母女两接下来的打算,得知她们要去投奔唐若萱的师父,他便计划着沿途设下埋伏,务求在她们回到绝情门以前撬出天剑五爵的下落。
萧廷想要按原计划谋取信任来得到天剑五爵的下落,可看唐若萱母女情深的样子,他眼神微眯,悄然计划着。
知道她们的想法,妙吟想跟着一路。
“你们身上都有伤,我跟着也好照顾你们。”
唐若萱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怎么好意思要你们随行……”
“是啊,血月神教势力庞大,你会被我们牵连的。”
陈氏拒绝着,没有摸清底细,不好让人跟着,如果真是好人,那就更不能害了人家。
萧廷看着硬撑的陈氏,心底耻笑,都这个样子了还防这个防那个的,唐家真是死得不冤。
别急,你会求我的。
他挂上礼貌的微笑,说到:“血月神教为祸一方行事凶残,你们要走,也把伤养好了再走吧。”
说着,他叫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妙吟,“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了唐夫人和唐姑娘休息,她们身上还有伤。”
“那好吧,你们好好休息。”
临走妙吟又交代一句,“记得把药喝了。”
萧廷牵着她,心疼妙妙的一片好心,她倒是一心为人,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