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莳修的手机开了静音,离开谢司沅家后径直开车往“四季”去,根本没看见陆白的消息。
车停在酒吧面前,现在还没开始营业,大门紧锁着。褚莳修伸手在杂物格里翻钥匙,乱成一团的东西翻的他眉毛越拧越紧。
等到他终于找到钥匙,杂物格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全部翻出来,凌乱地散了一片。
捞起手机,褚莳修开门下车,好在开锁很顺利,不然他可能会气得砸锁。
进去之后褚莳修又把门反锁上,钥匙和手机往吧台上一扔,直奔调酒台。
二杨听见动静,迷迷糊糊起床来看的时候,一楼没开灯,阴暗的调酒台边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还有玻璃碰撞的声音。
第一反应二杨以为是进贼了,小心翼翼走近一看,这个身影越看越眼熟。
“老板?”他惊讶地叫了一声那个沉浸在调酒中的人。
褚莳修没抬头,稳稳地给手里的杯子倒了一层酒底:“嗯。”
二杨也是奇怪了,抬手拍开这里的灯,走到吧台前面看见摆了一排琳琅满目的酒品,眼睛都直了:“你没事来店里调这么多酒干嘛?”
之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带他的师傅跟他说酒吧里最会调酒的其实是老板,当时二杨也就听听,但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但面前这一幕完全证实了那个说法。
褚莳修没有回答二杨的问题,但手里的动作奇快,比例掌握得特别准,连续做出来好几杯不一样的,手也没有抖一下。
二杨惊讶地睁着眼睛看着褚莳修逐渐摆满了面前这块位置,每一杯都不重样。
“你受啥刺激了?”二杨嘴角抽了抽,看见褚莳修动了好多平时他都舍不得倒的贵酒。
虽然都是褚莳修的钱,但他也肉疼。
最后一个杯子放到吧台上,褚莳修终于没有再拿新杯子继续调。
二杨小心地观察着褚莳修的表情,黑得跟煤炭似的,他生怕老板把他当酒调了。
褚莳修呼出一口气,嗅觉已经被面前各种各样的酒味给搞得半失灵了,他把自己面前摆的一排一杯接一杯仰头闷了,酒杯重重的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声音震得二杨一抖。
褚莳修喝了少说一斤酒,还都是度数不低的,但半点醉意都没有。他终于抬头愿意理一下惶恐的二杨:“我没事,回房间了,麻烦帮我收拾了。”
褚莳修转头就走,二杨余光扫过被落在台面上的手机,立马拿起来追上去递给褚莳修:“诶诶诶,手机没拿。”
褚莳修冷冷得剜了一眼那个手机,让二杨觉得自己手里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赃物。好在褚莳修接过之后径直上楼了,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啊?
虽然老板来酒吧一直没什么笑脸,但至少不会这么大戾气吧。
二杨看着面前几十杯酒,挑了一杯自己没见过的拿起来抿了一口。
嘿,真好喝。
话说老板是不是不开心就会拿调酒泄愤啊,这手艺,要是哪天开个专场绝对爆满啊。
所以老板下次生气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好歹可以直接叫客人来买啊。苦哈哈倒酒洗杯子的二杨在内心哀嚎。
动静实在太大,小蕾也打着哈欠起来了,清醒过来就看见二杨唰唰唰地洗杯子。
“你发什么疯啊,这个点爬起来洗杯子?”
二杨无奈地指了指楼上那个特殊雅间:“老板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调了几十杯酒,自己喝了七八杯就上楼了,我只能把烂摊子收拾了。”
小蕾不解::“老板?他怎么?”
“谁知道啊,感觉今天的老板特别可怕。”二杨也没办法,说完手里的动作也继续。
小蕾往楼上望了一眼,也猜不出什么:“行吧,你小声点,他们还在睡觉,我帮你洗点。”
褚莳修上楼之后直接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打开手机看见了陆白的消息。
他现在压根不想看见关于谢司沅的一切东西,千杯不醉的体质让他借酒消愁都没用。
但万一有急事呢。
褚莳修还是打字回复了:没有。
隔了一会也没见陆白回复,褚莳修有点担心:联系不上他吗?
这次陆白回复了:不是,就是刚才给老师打电话感觉他有点生气,就想问问您,现在没事了,老师在实验室呢。
白瞎他担心这个。
谢司沅生气什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生气自己没回答他的道歉?
褚莳修把手机丢到床上,整个人也瘫倒在柔软的被子上。
他这个房间是特殊准备的。和其他雅间一样的是外面的露台朝里,可以看见一楼的卡座舞池,摆了张桌子,可以边喝酒边看热闹。他这间不一样的是,这间视野最好,还可以看见前台和吧台,内部也不像其他房间摆的沙发和茶几,他这里摆的是床和桌子,可以过夜也可以办理正事。
久而久之,他就会把这里当作他放松的地方,在这里他不用伪装,也不用附和别人,可以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这是褚季珩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也就成为了褚莳修最后的避风港。
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陌生电话打来,跟他说他的哥哥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会在他满18岁这天向他交接。
当时他来到这个地方,听着负责人给他介绍。
请书法大家写的招牌,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室内,还聘请了最好的经营团队,优秀的调酒师……这里的一切都像他16岁时胡乱说出的设想,那些漫无边际的想象,就这么被褚季珩悄悄记下,悄悄实现,再悄悄送给他。
可是哥哥,我现在想你亲自来安慰我。
褚莳修闭上眼睛,脑海里像幻灯片似的播放这几个月的画面。当时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像哥哥一样对他好的人,现在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个笑话。
褚莳修翻身起来,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之前买的强效抑制剂,利落地注射在小臂上,同意袭来,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笃笃笃——房门被轻轻敲响,齐哥的声音传来:“听小蕾说你不对劲啊,有事记得说。”
齐哥是这里和褚莳修最亲近的人,他也认识褚季珩,自从褚季珩走后,他来接手这个酒吧,就把褚莳修当作弟弟看待。
褚莳修现在没有和别人说话的兴致,但也没有失态,扬声:“我没事,我休息一会。”
齐哥沉默了一会,最后道:“行,有事就按内线。”
脚步声远去,褚莳修干脆躺到床上,打算睡一觉,散散药劲。
研究所。
实验室里乱成一团,新传出来的数据都不怎么好看,其他人想嚎,但碍于今天谢司沅周身低气压都忍住了。
只能一边焦头烂额,一边内心狂给自己顺气。
这是一号课题的研究现状,上个月谢司沅突然有了新灵感,投入实验之后刚开始效果在慢慢变好,但现在又有突发状况,新研究出的成品药效根本就不可控。
好在负责人谢司沅虽然低气压,但脑子沉着得可怕,改进措施想得飞快,很快大多数人都有了新的工作任务。
从实验室出来,梁纯仗着跟谢司沅熟,大胆触霉头问他怎么了。
谢司沅头疼的症状还没有缓解,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没事。”
梁纯也是奇怪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谢司沅蹙眉问她什么。
“像被老婆甩了之后无能狂怒的魔鬼上司。”
谢司沅的脸色一下子木了。
见状不对,梁纯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说准了什么,再接再厉:“不会吧,跟你老婆吵架啦?”
谢司沅懒得理梁纯无聊的恶趣味,想回办公室拿药吃:“没有。”
“你跟我说说嘛,我跟你说,我最了解生气的omega想什么了,因为我就很喜欢跟我老公闹脾气,你跟我讲讲你怎么惹他生气了,我给你出招啊,看你跟个愣头青一样,肯定就不会哄老婆。”梁纯死性不改,不依不饶。
谢司沅依旧没有理她,往办公室走。梁纯就小跑跟在后面,叭叭叭地劝:“你看看你,吵个架把情绪都带到工作上了,老婆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气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迁就,包容,有感情基础在,什么解决不了嘛!”
谢司沅一路回到办公室拿了药就着冷水咽下,梁纯惊疑地看了一眼确定是镇痛的才放心:“不是,你咋了?不至于吧?”
药盒被丢回抽屉,谢司沅关上抽屉哐当一声。
“没有感情基础。”谢司沅坐回位置,冷冷道。
梁纯不掩饰眼底的嘲笑:“嘴硬吧你就,气成啥样了还没有感情基础,你要是真不在意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谢司沅。”梁纯叫他,“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过?还真就奇了个怪了。回去好好跟嫂子聊聊,两夫妻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
谢司沅微愣。
梁纯在他办公室呆久了不太好,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之后就出办公室了。
刚好在外面碰见陆白他们两个,梁纯心里一想,招呼他们俩:“你们俩有你们师娘联系方式没有?”
“有啊。”陆白如实道。
啪。梁纯手一拍:“那就好办了。”
在二人疑惑的眼光中,梁纯低声道:“听我的,给你们师娘发信息说你们老师看着特别不正常,又冷又气的,问他怎么办。”
两个人虽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梁教授说的肯定没错,于是乖乖照做。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在安静黑暗的房间里震动了两下,床上的人掩盖在被子下,睡得很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