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的味道飘散在接近零下的冷空气里，褚莳修和其余主创们齐步向前，有序地将手里点燃的香插入面前的香炉中。
林导的声音喊得很响亮，《花名凌霄》电影正式在此刻开机。
褚莳修和周勉臣并肩站在林导身后，配合着鼓掌。同一时间剧组开机仪式的照片和视频也在微博正式官宣。
一大群粉丝预祝票房大卖的时候，其他人开始撤景做拍摄准备。褚莳修正准备前往化妆棚做今天要拍的造型，被林导叫了一声。
“今晚《星辰大海》最后一期播出，我刚和闻崎说了，你们俩刚好在一块，一会合拍个视频为收官宣传一下。”
这会在萧瑟的冷风中，所有声音都很清晰，褚莳修应了一声：“好。”
为了适应这个冬景，先拍的是中后期主角最惨的那段时期，也是褚莳修和反派对手戏最多的一段时期。
之前开过剧本围读会，褚莳修和这些同组艺人都相互认识了。
换好主角的妆造，褚莳修披着一间宽大的羽绒服迎进冷风中，拿着剧本提前到达了这场戏的拍摄场地。
他是最早得到剧本的，此刻手里的剧本已经做满了标记和勾画。林导看了一眼，很满意。
说来这边A组现场第一场戏就是主角被霸凌团欺凌的戏，入戏难度比较高，尤其是对这场戏里和主角对话最多的褚宁卓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考验。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拍戏，上来就是有挑战的段落，听林导讲戏的时候，褚宁卓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但真正打板开拍的时候，还是会露怯。
“咔！”林导拿着扩音喇叭，冷声叫停了拍摄。
现在的站位是主要霸凌者也就是男三号夏芜抱臂和其他人站在偏后方，主角凌霄被沈阙逼到了墙边，接受沈阙的上下其手与言语凌辱。
褚莳修入戏得很好，但褚宁卓显然收着劲儿放不开。林导叫停之后，褚莳修也明白是什么问题，眼神转变给了褚宁卓一个无奈的表情。
听见咔的时候，褚宁卓立马就让开了几步和褚莳修拉开距离，目光看向镜外的林导。
“沈阙，你放开一点，眼神里要有压迫感和欲望的挑逗，你现在完全放不开。”林导冷着脸指导他，“你不能表现出顾忌，感同身受一下，这个社会背景里沈阙的处境是不会有顾虑的，他是有恃无恐的。明白吗？”
凌霄的家境不怎么好，在寒冬腊月里穿得也比较单薄。这会突然叫咔之后，其他人还好，唯独褚莳修是冻得最难受的。吹了冷风一会之后，褚莳修还是不禁搓了两下手。
褚宁卓意识到是自己的错之后，显然有点慌，连忙道歉，试着按林导说的调整。
看出了褚宁卓在慌，褚莳修感觉冷的同时，出声安抚：“别慌，中断重拍几次是正常的。”
毕竟是他签的艺人，进组也是他指导的，这个时候褚莳修肯定要帮衬着。
但林导不满意的不止褚宁卓，“后面夏芜也是，你们没有那种残忍看戏的眼神，你们有点麻木知道吗？我的镜头拍的到所有人，你们不要以为在后面就可以随便演。”
就连褚莳修都挨了说，“凌霄也有点小问题，你靠到墙的时候太稳了，就这点改一下。”
“恢复站位，两分钟之后重拍。”
所有人回到原本的站位，褚莳修和褚宁卓隔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见褚宁卓还没有调整好状态，褚莳修适当提醒了一句：“忘记我的身份，我只是可以被你随便欺压的凌霄。”
褚宁卓入不了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顾忌褚莳修的身份，有一层敬畏的心思在，就很难放心去融入沈阙之后角色。
“action！”
第二次全场林导没有喊停，但这条也远没有达到他的标准。好在除了褚宁卓之外的其他人都比较不错了，褚宁卓也渐渐有点感觉了。
电影预计的拍摄周期有四个月，就算用半天拍一条也算正常，但褚宁卓还没有差劲到那个地步。整个下午把这整场霸凌事件勉强拍完了，褚莳修拍完霸凌者离开后的单人戏之后，接到了林导让他今天先休息的指令。
原本今天计划的还有一条，但这个下午都是他的戏，又因为褚宁卓耽误了点进度，原定的拍摄任务对于褚莳修来说在开机第一天就有点太重了。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褚莳修下戏之后，林约立马拿着他的羽绒服上来给他捂上。
林导转战去另一个拍摄场地了，褚莳修还记得那个合拍任务，给今天分在B组拍摄的闻崎发了条消息。
闻崎那边早就下戏了，也记得这个任务。想着还可以顺便宣传电影，就没有卸妆换衣服，二人汇合之后，就用拍摄的妆造临时拍了个视频，定好微博发布时间。
虽然和闻崎一起拍完了整个《星辰大海》，但褚莳修到底和闻崎算不上熟，合拍也只是公事公办。
倒是周勉臣比较自来熟，今天他和闻崎拍了对手戏，下戏刚好在一块，看见二人要拍视频，就主动揽下了帮忙拍摄的任务。
闻崎深知自己老板的属性，拍完视频之后就找借口走了，褚莳修看出周勉臣想说什么，留在原地没有动。
好歹上次周勉臣还发文帮了他一次，褚莳修就勉为其难顺了他的意。
“上次帮你，不说声谢谢？”周勉臣笑得戏谑。
褚莳修古怪得看他一眼，但还是诚心道：“谢谢。”
说完他又道，“你不会就为了要声感谢词吧？”
“当然不是。”周勉臣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继续道，“我看起来就是这么无聊的人？”
褚莳修：“恕我直言，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好形象。”
“那就有点遗憾了。”周勉臣故作惋惜，“不管你相不相信，自从在你丈夫那里吃了亏之后，我就对你们没有半分加害之心了。”
褚莳修懒得理他的花言巧语，直接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四下冷风侵袭，褚莳修没什么耐心和他在这里说一些没意义的东西。
“好吧，那我说正事。”周勉臣终于正色，“那条新闻，是你的人截下来的吧？”
褚莳修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那条在酒吧里被孙哥截下来的新闻。这和周勉臣有什么关系？
他面不改色，“什么新闻稿？”
周勉臣直言：“你没必要装傻，我掌握的资料清晰到可以把截资料的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了解一遍。姓孙是吧？”
听见如此的话语，褚莳修脸色松动一点，随即陷入深深的怀疑，“你想表达什么？”
听他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胁迫的意味了，周勉臣连忙摆手：“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封误打误撞被你截胡的新闻，谢司沅他们是否知晓？”
“知不知道很重要？”褚莳修反问。
“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于你的丈夫来说，倒是挺重要的。”周勉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真的就随口一说。
褚莳修越来越不解，以他对周勉臣的了解，那条新闻不可能是周勉臣的阶级可以接触推动的，那些信息也不可能是他可以查到的。那么剩下可以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当初豪车里若隐若现的那个女人。
林家上一辈的二小姐，现在的林家掌权人。
“是林总的意思？”褚莳修问。
在林伊乔和褚茗在京城大放异彩的时候，这位林家二小姐生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并不起眼。林家本来也不属于抛头露面的豪门，久而久之，这位林家二小姐就淡出了谢司沅他们的视野。
这个时候的突然插手，又意味着什么？
周勉臣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聪明，惊讶了一瞬，但想到那个女人他其实并不是很笑得出来，“你倒是聪明。”
看来他和林双荨的关系也被这些人知道了。
“新闻是林总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谢司沅他们注意到？也是故意让人截下来的？”褚莳修猜出个大致全貌。
周勉臣并不否认，也没有半分遮掩，耸耸肩道：“没错，只不过没想到你的人程序的优先级甚至高过了谢氏的公关，误打误撞被你截下来了。我们查到被截取的ip地址，才排查到你身上。”
孙哥的程序反侦察指数很高，这位林总却说查就查出来了，褚莳修突然感觉到了世代从政的深度。
“林总的目的是什么？”褚莳修之前听谢司沅的意思，林夫人出事之后，林二小姐应该是单方面断绝了和谢家的关系，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牵扯进来。
听他这么一问，周勉臣突然操蛋地发现林双荨还真把这些机密告诉他了。
“你先说谢司沅他们知道了没有。”周勉臣还记得本来的目的。
这个情况显然没必要再瞒，褚莳修于是实话实说，“他们知道。”
“行。”主要目的达到，周勉臣松了一口气，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她就是想让谢司沅他们知道，知情的不止谢褚两家，林家也在暗处盯着。想让他谨慎行事……”
说到这里，周勉臣顿了一下，可能也想不明白林双荨的动机，“还有暗示他们，林家随时可以下场。”
听完他这一番话，褚莳修已经敏锐地猜出了点什么，可能林谢两家……或者但论谢司沅和他的小姨，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僵化。
“你随便告诉我这些，林总不会动怒？”褚莳修后知后觉问他。
周勉臣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她都敢告诉我，还会怕我说出去吗？我说都说了，后果她自己承担去。”
见他这个态度，褚莳修对他和林二小姐的关系有点好奇了。
虽说林二小姐比林夫人小十几岁，但到如今也四十出头了，虽然周勉臣也三十几了，二人的关系到现在一直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
林二小姐身后背负一整个家族，至今没有婚配，是因为什么？
但这显然不是褚莳修此刻该多想的。
“你想说的就这些？我会转告谢司沅。”褚莳修看着周勉臣。
“大概就这些了吧。”周勉臣想了想，又说：“其实上次我也不是诚心帮你的，也是林……你说的林总让我帮你的。”
林总提出帮他？褚莳修对这件事感到有点惊讶，他对林总这么做到理由有些费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林总的侄媳。
或许连谢司沅都不知道，原来他和表面关系僵化的小姨之间，还存有这么一丝微妙。
周勉臣说完自己该说的就走了，褚莳修裹紧羽绒服回到酒店房间，估摸着谢司沅还没下班，就以消息的形式把刚才知道的一切转达给他。
谢司沅一时半会没回复，可能工作间隙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消息。
在酒店解决了晚饭，《星辰大海》最后一期也如约播出了。褚莳修之前定时的微博也正式发出。
他闲的没事，准备再背一遍明天的台词，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褚莳修走过去在猫眼看了一眼，见是拿着剧本的褚宁卓，心下了然，把门打开。
“老板。”褚宁卓还是先乖巧地打招呼。
褚莳修看他手里的剧本一眼，“来找我讲戏？”
被猜中心思，褚宁卓稍愣一下，随即点头：“对，我发现我还是对这个戏的理解太浅了。这会能求的只有老板你了。”
褚宁卓今天表现出来的问题确实比海选之前表现出来的多得多，一天拍下来，褚莳修确实也有不少指点想跟他说。
褚莳修没什么异议，但没叫他进门，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回房间拿了手机和剧本，招呼他到走廊尽头的露台去。
这会外面挺冷的，但比起被暗算，还不如吹风受冷。
褚宁卓的悟性很好，缺乏的就是经验和胆识。讲戏很好讲，褚宁卓理解得也快，就是真正开拍事，他进入不了那个状态。
投入认真的讲戏当中后，外面的冷也没有那么明显了，他从明天排的戏入手，一点一点地教他细节把控。
等电话铃声陡然响起的时候，褚莳修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备注，正是谢司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