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准确来说是做了很多梦。梦里有好多人，有的她认识，有的记不清脸。

这些好像是梦中的场景，又好像是从现实中传来的。

她看见周亮冲进她的病房，被陆安一脚踹翻在地，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看见陆安焦急的脸，一直俯在她的耳边对她说着什么，可是她真的好困，没有一点力气去听。

她看见天花板上炽白的灯光刺进眼睛里，护士激动地喊着什么，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还拿着沾血的棉花跑过来检查她。

她看见陈言那恨铁不成钢的脸，背过身再也不理睬她。

她看见白甜穿着漂亮的婚纱对她招手，“谢谢你救了陆安，我们马上要举办婚礼了。”

她看见笑笑孤独地坐在地上，面前是空空如也的饭盆。

她看见好多多人，脸熟的陌生的，围着她，嘴里喋喋不休，可是她一句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走到角落里，蹲下，抱住小小的自己。

原来，爱，是这么无奈。

她不想去面对了，她好想就这么一直睡过去。

唐瓷醒了看见的第二个人是陆安。

此时她正躺在病床上，接受着医生的摆弄，配合着检查。

陆安闯进门口的被医生给骂了出去。

唐瓷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待到医生交代完，陆安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允许进入。

相对无言。

唐瓷冰凉的手被陆安抓在掌心。冰凉的骨头贴着滚烫的皮肤，传递着两个人之间的热量。

唐瓷不想看她，一直闭着眼。

突然感觉有潮湿的东西滴在手背上，她恍然睁开了眼。

陆安，比她看过的任何时候都憔悴。

乌青的眼，清瘦的脸，红丝的瞳，连她一向注意养护的皮肤都黄如枯槁。

她又忍不住心软了。

陆安看着从悬崖边捡回一条命的唐瓷，连日的煎熬总算是落地。

唐瓷再不醒，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她真的，太离不开唐瓷了。

唐瓷出院的那个下午天气特别好，此时的温度已经很暖和了，阳光照在脸上不骄不躁。

陆安看见安静坐在病床上的唐瓷，脸白得像天使，阳光照过，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辨。淡色的唇，细柳的眉，轻盈的骨架让人不敢用力触碰。

陆安觉得唐瓷在她心里就是天使。那么美丽圣洁的天使，被肮脏的自己玷污，受尽了苦楚。

整整十天，唐瓷和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她不赶她，也不理她。就像把她当空气一样，静静地在那里放着。

陆安不奢求唐瓷能够怎样对待她，只是在唐瓷提出出院要求的时候希望能让她住在自己身边，方便照顾她。

唐瓷不置可否。

“我以什么身份接受你的照顾。恩人，朋友，还是我想要的恋人。”

……

“我的女朋友。”

“是全天下的恋人，还是只有你我在场的恋人，”唐瓷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她还是逼着自己把话说完：“现在谁不知道你和白甜天生一对，我算什么。”

“不，我根本不喜欢她，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还是等，”唐瓷冷笑一声，“除了等，你还可以做别的吗？”

“陆安，我拿着一条命去救你，换来的还是让我等。”

“对不起……”

唐瓷苦笑。

“你爱我，你能拒绝白甜吗？”

“唐瓷，我……”

“你拒绝不了，对吗？你拒绝不了白家。”

唐瓷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捏住。

“唐瓷，我们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我不想离开，我的家我的朋友全在这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那你先去旅游好不好，去国外，等你回来，我会把一切处理好，没有人在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陆安。”

“你还想赶我走。我走了，好成全你们对吗？”

“不是的。”

“你真的可以放下一切跟我走吗？”

“我可以。”

“你不可以！”唐瓷抽噎，“你可以，你的家族不可以。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陆安哑口无言。

“陆安认命吧。我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你的父亲，你的家族，需要你去迎娶一位能帮你事业锦上添花的女子，而不是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为你做不了的人。”

“王子不会爱上灰姑娘，除非她是公主。”唐瓷眼中的眼泪再难忍，“而我不是。”

“陆安，就算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唐瓷用手抹掉眼泪，“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要的是清清白白的爱，你给不了我，就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