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所参拜的神明，身未变，名未变，但灵魂已变。

—题记

芜市，芜西街头十字路口。

于仁落地人间。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改变形象，从大脑里检索到一款人类不惜花钱遭罪也要拥有的容貌—内单眼皮变成欧式大双，狭长的丹凤眼变成两粒圆滚滚的葡萄，高鼻梁变成超高鼻梁，下巴尖成锥子。

多数人的审美，于仁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超帅。

形象满意才开始想工作。

李雅，受害者叫李雅，住在齐家家园4栋1单元401。

于仁真是对上面那些连“热搜”这类词语都不去了解是什么意思但又掌握生杀大权的老古董表示没有办法。

要给赔偿，钱竟不是最佳选择—他掌握的数据可是显示如今人类正前所未有的热衷于暴富。

害的他好不容易化成神形，拥有自由却一上来就要围着她转。

于仁越想越理解当下人类想暴富躺平的心态。

在大脑里搜索路线，距他11.7公里。

通勤路线又长，好在会瞬移。

还未出发，于仁改主意了。

上面又没规定要现在立刻马上执行，神界给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人间那可是足足两个月完全不着急，初来人间当然先逛逛，大脑里立刻显示后转直行500米有一家商场。

于仁随着人流走向商场的转门。人陆陆续续进入，门缝缓缓变窄，眼见着还有一个身位的位置，他一个箭步轻松踏进去，肩膀贴到玻璃。

觉察到门停转，前面的人皱着眉头纷纷看向后面，于仁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挺起胸膛也学着前面人向身后看，透过门玻璃看到门外等候的人也在看他，‘丸美—你本来就很美’商场外LED显示屏里的广告词飘在头顶，他像水族馆玻璃柱里的水母无处藏身却自有世界。

很快，大脑搜索到原因。

于仁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离开玻璃，人们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随着转门进入商场。

一楼中庭正在布置活动，巨幅海报里手持商品名叫米格的女明星正在对所有人微笑，无论你看或不看她。

于仁在余下的服饰区逛了一圈看了看线上没有的款式，没有喜欢的，乘上通往二楼的扶梯。

扶梯上来，空气中弥漫着面包的甜香，是家烘焙店。

暖黄色灯光下的玻璃展示柜里摆满面包师傅的诱饵，方的圆的三角形的，夹水果的涂奶油的……只等路过的人上钩。

神明是不需要通过食物补给能量，于仁单纯想尝尝味道。就像人类也不是只有饿时才想吃食物。

于仁挑了一个榴莲千层，网上口碑几乎接近两极分化的东西，又挑了一个草莓泡芙，单纯看着诱神。

打算去结账才发现结账的队伍长到让神怀疑东西不要钱。

他很是讨厌排队，只好放回甜点准备离开。这时听到结账的人群里有人大声说话。

女孩：“结账要排队。”

……

女孩：“你怎么插队呀。”

……

于仁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收银台附近一个女孩正轻扯她前面人的衣角。

前面的女孩随之回头，眼睛代替嘴传达出“什么事，怎么了。”

说话的女孩压低声音嘟囔一句，“是聋哑人。”脸涨红，摆摆手，有气也只好忍着。

于仁活动活动十根手指，每一根手指指腹生有蛛网状图案。

他看向“聋哑人”，双手指腹相对。

VX号XXXX、名字XX、微博……她所有的网络信息均显示在她头顶上空。

于仁进入她的微信对话。

一小时前给“迷人的王子”打过语音电话，十分钟前和“叫兽大叔”互相发过语音。

于仁的瞳仁仿佛抛光的褐色琥珀，双手分离，左手剪刀手抬到左眼前，“咔嚓。”

滴。

……

滴。

……

滴。

于仁嘴角缓缓上提。

“他妈的，怎么没有网。”一个暴躁的女声。

露出雪白的牙齿，一颗虎牙锋利如刀。他高兴地发现前方是游乐场。

深入到游乐场内部，游戏机器发出的电音覆盖掉其他声音，只剩下这一种快乐的吵闹。

抓娃娃机前，于仁一手抓住摇杆，一手在按钮处待命，他要抓娃娃，因为网民讨论抓到是件难事。

不动。

为什么不动。

大脑里搜到好几个答案。

于仁一一排除下来应该是没扫码付款，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两手空空闯人间。

不过对于他来说不是问题，他能变甚至能直接让娃娃机跳过收钱这一步。

“网神，勿动邪念。”

于仁回头差点撞上仙茅的脸，两人各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怎么在这？”

“忘记给你的。”仙茅原本无物的右手出现一部手机，“为了防止变钱扰乱人间的经济秩序，花销一律从这里支出。”

于仁接过手机，“这也是你负责。”

神界当然有财务部门，于仁只是在回击仙茅说他有邪念。

仙茅没听见似的，“每日限额100元。西郊有一栋别墅，来芜市工作的神就住那里。”说完便消失。

这位千年以来灵魂从未变过之神的脾气，于仁还是“萤火虫”的时候就略有耳闻。

不管怎样，可以抓娃娃了。

于仁打开手机，扫码，他已经看好一款娃娃—灰发灰眼睛的丑娃娃。

抓到之后先揍一顿。

于仁搓搓手后摆动摇杆，当爪子对准灰娃头顶后坚定地按下按钮，爪子在他的期待中夹起一团空气。

几次之后，于仁决定放弃自信开始在大脑里搜索攻略。

‘首先选择刚刚抓出过娃娃的机器。’

于仁环顾四周，只有这台机器有灰娃。

‘选择靠近出口，周围没有阻挡的娃娃。’

不行，灰娃靠近里面。

他只想要灰娃。

从操作技巧下手吧。

于仁按照指示，灰娃最终落在出口附近。

那就高级技巧。

灰娃可能是个社恐，不愿出门。

最后，于仁决定刷次数等待网上说的安慰式中奖。

滴。

余额不足。

这工资没比芜市最低薪资高几毛。

怕他们出来工作在这花花人间乱花钱，上面还真是有办法。

那就暂且放过灰娃一命。

于仁走出游乐场环顾左右，面包店还在排队，其他的店看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知道了自己没钱。

于仁“领”着人群从商场的转门出来，外面黑如夜幕降临，明明进来时还是明晃晃的大太阳。

于仁脑袋里显示现在是下午5点40分。

盛夏日落时间最晚是晚上7点47分。

盛夏！

于仁抬头望向那片他如今回不去的天空，脑里弹出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盛夏对他来说是个糟糕的季节。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完成工作回到神界，那里没有四季，终日晴朗。

他要在这场雷雨开始之前结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