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通过育才小学的面试，李雅又投简历到也正在招聘的德英小学。

李如山知道后什么也没说，自从上次发生矛盾他变得更加寡言。

五天后李雅获得面试的机会，恰好李如山这日休息提出要陪她一起去。李雅意外，高兴的同时有点担心。

于仁刚刚发微信说在单元门口等她。

不让李如山去，她不忍又怕他多想，发微信让于仁回去，他应该不会多想但她实在不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说多亏了于仁但确实他是重要的一个原因。

最后，李雅想为什么非要让其中一个人躲开呢谁都没有错。要过滤掉杂音，不该再犯一年前的错误。

李如山和李雅刚出单元门就看见等在那里的于仁，单元门还有其他人出来。

李雅刚想介绍就被李如山拉走了，在别人看来他只是路过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而已。

于仁突然明白那天李雅为何开心又不肯说出来，他反而有些开心。

李雅不想与李如山起冲突，边走边频频回头，眼神表情满是抱歉。

于仁没有跟上去，晃晃手里的手机示意她看。

李雅掏出手机看到他发来微信，“我很好，面试加油。”

他金色的发丝闪着太阳的光芒，越来越远，出小区大门拐个弯一丝也看不见了。

李雅神色暗淡。她觉得自己不够坦诚，应该直接告诉他，然后表明自己的看法。那样他就不会来此遭受冷漠，对他来说一定是莫名其妙的冷漠。

坐上公交。

她发微信给于仁说这件事并抱歉。

于仁回复她“你不觉得困扰就行，我是完全没关系。”

李如山时不时地悄悄看向李雅。

她一会儿沉着脸，一会儿又面露笑容，一会儿又神情严肃紧张像在做什么重要决定似的。

应该是在给那个金发小子发微信吧，李如山没有问也没有阻止。只是觉得女儿有些陌生和一年前的感觉一样。

于仁收到李雅的微信“办公楼1楼101。”让他一同去面试。

于仁知道该怎么做也明白李雅打算做什么。他突然开始紧张。

轮到李雅时，于仁出现在面试房间的角落。正对着她，在三个面试官的背后，他们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李雅一个一个回答面试官提出的问题，于仁也随着一点一点的更加了解她。

终于，面试官问到在乂市最好的小学实习结束后，为什么没有继续做相关工作？现在又为什么决定重新当回老师。

李雅挺挺已经很直的腰板，淡淡一笑，“实际上我并没有按实习证明上写的完成实习，还差两个月。”

于仁看到她看向自己，虽短暂但他明白接下来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她找不到合适的词，“一件事，说起来有点长，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面试官点点头示意没有关系继续说。

“我在大二那年交了学校计算机系的一个男朋友。毕业刚实习的时候，他租了房子，邀请几个朋友和我去暖房，没喝过酒的我被他们劝着喝了两杯。”他咬着下嘴唇做了一个深呼吸。“第二天在他家醒来时，我只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喝多了，因为除了头有点沉，什么都好好的。”

她强忍着但眼睛还是蒙上一层雾。

“大概四个月后，突然有一天他在校内网上发布了我的。”李雅的嗓子被堵住，要说的话先变成一滴泪滑下来。“我的各种身穿暴露服装的照片，我发现后立刻报警，但警察找到他时他已经自杀了。死无对证。”眼泪一滴又一滴划过她的脸颊。

于仁感到心比第一次见到她哭时还要难受，仿佛周围的空气在无限膨胀，挤压他的心脏像暴风雨来临前一样呼吸困难，心情压抑。

“事情发酵到网上，如果我做过我认，可我没做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受害者。”

李雅始终不明白受害者为什么要被这辈子连面都没见过，完完全全陌生的人解读、揣测、定义。

他们还会用关心当掩护，一次一次将她撕裂。

虚伪的同情，虚假的相信。

本来她是要正式入职的，“后来实习的学校说让我回家调整调整心情。”

促使她逃避害怕躲到小作坊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人心。

出了面试的房间，李雅疾步走出办公楼，来到楼背后的角落。

倚靠着墙长舒一口气，面前是学校的栅栏，黑色铁艺枪头直冲天空，冰冷锋利。缠绕其上的藤蔓，绿油油使它焕发生机，变得平静柔和但依旧不失笔直挺拔。

于仁找到她，走到面前。

李雅后背离开墙壁，心里再次紧张。

她的事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于仁，是因为李雅没有勇气自己主动提起并讲完。

之前她问过于仁怎么知道她想当老师。于仁回答说师范毕业的学生大概率还是想当老师的吧，猜的。

李雅不管他知不知道这段经历，只想自己亲口说出来，客观的说出来。

于仁弯下腰与她视线持平，“做的很好，李雅。”伸手抚摸她脸上的泪痕，明明已干，他却有一种将手伸进大海才会产生的痛苦与不适。

他是没有眼泪的，要不然一定控制不住。

他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却将她的脸摸的发烫。

“你你相信我说的。”李雅眼球晃动，眼神是胆怯和一丝丝期待。

“当然。”失去一切的受害者不会事到如今才来编造一切，而且，“你又没有错，不需要像其他各怀心思的人一样扭曲事实。”

李雅想如果一年前或者更早一点遇到他该多好。

三天后，李雅收到德英小学面试通过的消息并通知她下周一来上班。

李雅第一时间告诉给于仁并邀请他一起吃饭。

李如山今天是夜班，下午五点李雅要出门的时候，本来应该在睡觉的他从卧室出来，“出去呀？”

李雅正在门口穿鞋，“嗯，和朋友出去吃个饭。”

李如山没问是不是那个金发小子，李雅面试成功他心里是高兴的，也不禁产生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吃完饭早点回来。”难免还是会担心。

“嗯，我回来时给您打电话。”李雅理解李如山。

李雅走到单元门口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李如山还有话要说，回头又听见关门的声音没有看到人，她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乂市商业街，于仁站在公交车站等李雅。

十分钟后，李雅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身黑衣黑裤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李雅看到他就问怎么不去我家楼下，从前他都是等在单元门外。

“放心，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他没说实话，作为神明他本不在乎人类，人类生命短暂的只够神界几场宴会的时间。然而，他一想到李如山可能会因为自己数落李雅，心里不可控制的产生顾忌。

李雅故意盯着他看，“你确定。”

于仁不看她的眼睛，故意扬起头，“只是突然想到我堂堂神明怎么能天天去你家楼下等你，那是人间的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说出口他也觉得有些暧昧，可惜又不是在网上发了一条朋友圈可以删除。

李雅低下头，脸颊微热。

走出几步之后李雅问于仁有什么想吃的吗？

于仁反问她喜欢吃什么。

去吃饭之前于仁领她进到商场，李雅以为他要逛街，心想他确实挺爱美的，每次见他穿的衣服都不重样。今天是黑色阔腿裤加军绿色丝绸感衬衫，银色锁骨链，说不上时尚但他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是因为他衣服才好看。

然而他走进商场以后进的是女装店，李雅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害怕是买给自己的，好像更害怕不是买给自己的，忍不住问来女装店作什么？

于仁头也不回，眼睛在衣架上搜寻，“想送你一份入职礼物。”

李雅连忙跟上去，“不用不用。”

于仁看一眼她，上下打量，“是时候该换一身衣服了吧。”他已经明白她每天穿的跟影子似的是因为什么。

李雅自然比她更清楚，想一想他说的也对。“我自己买。”

“怎么。”于仁拿起一件裙子看了看，“你能请我吃饭，我就不能送你礼物。”他摇摇头放下衣服，挑眉看李雅。

李雅被他看的紧张，“那~好吧，谢谢。”

两人最后一致喜欢一条蓝色棉质牛仔连衣裙，李雅选这条不仅是因为它设计简单好看也因为价格合适，于仁选这条是因为看过的衣服里这件最接近天空的颜色，大雨过后晴空的颜色，至于样式，李雅穿什么都会好看。

店员让李雅试一试，她和于仁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偶像剧情节，眼睛立刻躲闪。

“不用试了吧。”

“嗯，看你。”

“我知道自己的尺码。”

“不想试就不试。”

最后，李雅要了一个自己的尺码，没有试穿。

来到烧烤店，服务员招呼她俩坐在靠窗的位置，隔壁是一家三口，于仁看到隔壁的小女孩想到了德英小学的小女孩，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李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神明所知甚少。她将菜单递给于仁，“点你喜欢吃的。”

于仁不知道这上面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还是认真看了一遍后还给李雅，“你点吧，我都可以。”

李雅以为他不好意思点，只好接过来，每点一个都要问于仁，他便会反问，“你喜欢吗？”

最后，点的全是李雅爱吃的。

点酒水的时候，于仁说不渴，果断拒绝。

李雅想起在芜市陪蔡晓妮的那次。天气炎热，他在太阳底下晒着一口水没喝。

李雅小心翼翼地问：“于仁，你是不喜欢水吗？”又想起他在雷雨天的样子。

于仁点点头，“我害怕水。”

他的弱点她轻易就知道了。

想到雷雨天，李雅想起那杯姜茶，姜茶也是水，看来是倒掉了。她没有失落倒是因为不够了解他而感到一丝抱歉。

“那你还有什么害怕的或者不喜欢的吗？”

害怕的，于仁立刻想到她的眼泪。摇摇头，“没有了。”

“那怎么能让你在雷雨天好一点呢？”

摇摇头，“没办法。”

“那你回到。”李雅怕旁人听见，食指指指天上，“雷雨天的时候还会难受吗？”

“那里没有雨天。”

李雅若有所思，“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秋天已至，雷雨的天气会越来越少，但还是有的。

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上面掌握着顾清安的行踪，如今他随时可以安排她俩相遇，那时，他就可以回去了。

隔壁桌的小女孩突然嚎啕大哭，打断于仁的思绪，刚好可以逃避这个问题。

小女孩的父母为她的哭声感到不好意思，向他俩这边说了句抱歉。

李雅赶紧摆摆手回说没事没事。

小女孩继续哭，父母的耐心到达极限开始无所顾忌的大声责备，小女孩反而越哭越凶，眼泪像泄洪般哗哗流。

这是于仁见到的第二个哭泣的人类。

于仁感到神体不适，同经历雷雨天一样，他在心里给自己希望，想着雨后也许会有美丽的彩虹—在人间才能看见的彩虹。

强忍着没让李雅看出来。

好在三四分钟之后女孩哭累了，变成小声的抽噎，眼泪也渐渐干了。

神体恢复之后于仁意识到一件事，同样是人类的哭泣，李雅带给他更多的是心痛，没有彩虹，有的是绝望。

乂市商场五楼电影院，晚上十点半。

于仁站在一张电影海报前，主演米格满脸泥土，来之前他在脑袋里搜索最近上映的感人电影，推荐的就是他面前的这部，评论说看时没有不哭的。

进场的时候他遇见了仙茅，并不感到意外。

“你来追星。”

仙茅不理会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人不算多，于仁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他身边而是一头扎进人堆里。

电影放映到后半段，电影院里能够听见小声抽泣的声音，接近尾声时人们已经哭作一团。

于仁身在中间如同淋了一场小雨，但也只是神体不适。

于仁按售出的票计算，电